傅甲身邊的家奴擼起袖子走上前來,準備教訓他,馬三“呸”的一聲吐了他滿臉沫子,“你也不到處打聽打聽,我馬三可是關南王府的人,你敢動老子一下試試!”
家奴一聽他來自王府,立時膽怯,縮了回去,傅甲氣得對身邊的花娘大罵不休,“你們倚霞樓是怎麽回事?要飯的叫花子也讓進來……”
馬三看著那花娘軟語寬慰傅甲,柔軟的身子幾乎都貼在他身上,又是眼饞,又是氣惱,指著傅甲咒罵。
“有幾個臭錢就了不起?瞅你那副熊樣,也不回家拿鏡子照照,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似的,老子在王府什麽世面沒見過?在我面前擺什麽豪闊!”
他相貌本就醜陋,兩隻吊梢眼戾氣橫生,形似豬鼻的鼻孔因情緒激動而大張,罵人時五官又擠到了一起,便是擠在一處,眼睛眉毛、嘴巴鼻子也是各自歪到別處。
傅甲算不上是貌比潘安,五官形相倒也說得過去,怎麽也不至於被馬三形容是“鮮花插在牛糞上”,圍觀的眾人看著他自己才是真醜陋,紛紛譏笑於他。
傅甲一聽更怒,把扇子別在了腰上,卷起袖子就要衝過去,“你敢罵少爺我長得醜?我還真就告訴你,打我從生下來,就沒人說過我醜!”
“那是他們眼瞎!有種你過來!”馬三脫下腳上的一隻鞋子,混合著泥灰腳臭的破鞋飛了出去。
傅甲正想過去跟他較量,奈何身旁的家奴和花娘勸他不要和這種人見識,兩人都雙雙拽住了他的手臂,傅甲隻聞空中帶著臭味的鞋子向自己迎面飛來,卻在這時騰不出手。
“狗奴才,松開!”傅甲罵完這句話,黑黢黢的鞋底離他的臉只有寸許。
說時遲,那時快,傅甲忽覺耳後襲來一陣勁風,那隻臭鞋似乎被這股凌厲的勁風給擋下,鞋子又反彈而回,反拍在了馬三的臉上。
圍觀眾人甫見此景,都不約而同的哄堂大笑。
馬三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扔出去的鞋子竟然會反彈到自己臉上,偏偏又沒看清是被什麽東西打回來,不由得身子打顫,“見鬼!見鬼了!”
傅甲起初也覺得不可思議,忙的回頭一望,驚喜大叫:“夏兄弟!我就知道是你!幸虧你出手及時……”
原來出手幫他擋下鞋子的正是在一旁觀望多時的夏書恩,他聽到馬三自報家門,就想平息這場紛爭,傅甲感念他二次對相救自己,把他拉到了一間屋內,又是斟酒,又是感謝的話說了許多。
傅甲撇頭看到了家奴,火氣又蹭的一下上來,“你個狗奴才!剛才你拉著我不放手,是不是想讓少爺我吃他一鞋子灰泥!給我過來……”
“少爺,他可是王府的奴才,俗話說,打狗還要……看主人呢。”
傅甲不聽,滿屋子追著家奴打罵不休。
夏書恩只在心裡暗自尋思:“上次聽天辰說過,馬三被派去尋找郡主的下落,他怎會突然出現在這?”
他走出房門,只見剛才的馬三已經不見了人影,四下裡一望,看到他一個人站在二樓的角落,滿臉憤憤不平之色,嘴裡一張一合,似乎還在為剛才的事罵罵咧咧。
夏書恩正想下去跟他搭話,人群裡出現一個熟悉的身影,慢慢靠近了馬三,他換了處位置觀望,才看清找馬三說話的人是何獨然。
“這位馬三兄弟,你好啊。”何獨然笑臉相迎。
然而馬三正在氣頭上,對他哪有好臉色,“好什麽好!你是故意來笑話我的是不是!”
“啊,不,不,馬兄弟誤會,誤會。在下何獨然,隻想跟閣下交個朋友。”
“我不叫閣下,我叫馬三,你找錯人了!”馬三是個沒讀過書的睜眼文盲,聽不懂他文縐縐的問候之語。
何獨然笑了一笑,“馬三兄弟真是快人快語,何某就想交你這樣的朋友。”
馬三用手指頭戳了戳耳朵,滿臉不可思議之狀,打量他的穿著似乎不比剛才的傅甲差,“我沒聽錯吧,你這樣身份的人,會和我交朋友?方才那人還罵我臭要飯的,什麽人呐!”
“這人靠衣裝馬靠鞍,馬三兄弟若是像他們那樣穿件好衣裳,那氣度可就不凡了。這……”何獨然正想再說幾句客套話,哪知馬三這就自吹自擂起來。
“這整個倚霞樓也就你識貨!看得出來我馬三不是平常人,不是我誇海口,你盡管去關南王府打聽打聽,有誰不知道我馬三的大名!”
何獨然精神為之一振,眉開眼笑,“哎呀,看不出來馬兄弟還去過王府,真是失敬!但何某人聽說,王府現下已被官府嚴查,任何閑雜人等不得出入,那馬兄……”
馬三臉上肌肉一動,澀然擠出三分笑臉,“嗐,你哪知道,我悄悄告訴你個秘密,這府衙的秦大人要找失蹤的郡主,沒人肯幫他,他非要死皮賴臉的來求我,也是我馬三心軟心善,就答應他了。”
何獨然低頭竊笑,指了指不遠處風姿綽約的花娘,“馬兄瞧那位姑娘如何?可有看上的?”
馬三只看得眼花繚亂,心花怒放,一想到身上沒錢,立刻垮下臉來,“我喜歡有什麽用,都是嫌貧愛富的主,哼!”
何獨然眼中露出一絲狡黠的神色,“馬兄喜歡就好,銀子不成問題,只要馬兄肯幫我做一件事。 ”
“嗯?什麽事?”
何獨然湊首過去,展開折扇,遮住馬三和自己的半張臉。
樓上的夏書恩望著何獨然不知悄悄跟馬三說了什麽話,只見馬三如遭雷擊般挺直了身子,對何獨然厲聲道:“什麽?你這是叫我出賣他們!”
何獨然神色惴揣的安撫他,“馬兄弟,我……”
“你怎麽不早說!快走啊!”馬三現出一副急不可耐的神情,快步離開,一臉茫然的何獨然過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滿臉歡喜的跟了過去。
“又是這個何獨然,他究竟想對王府做什麽?”夏書恩身形一晃,來到了二樓,向跑堂的稍一打聽,來到一間房門前,扣了三下。
半晌無人應答,他正要湊近門前聽一聽裡面的動靜,只聽見有個男人的聲音大叫:“誰啊?真是討人嫌!”正是馬三的聲音。
過了片刻,房門打開,傳來的卻是個女子的聲音,“敲!敲!敲!敲什麽敲!就急成這樣嗎?”
來開門的女子披肩散發,薄薄的一件衣衫從左半邊肩膀褪去了一半,夏書恩心中一跳,忙把眼神挪開,“姑、姑娘,在下是來找人的。”
花娘看他相貌英俊,又這麽害羞,凶巴巴的話聲登時變得柔媚,“找人?公子是來找我的嗎?可惜我這裡已經有一位客人了,還是……公子也想進來跟我們一起玩?”
她說話間,伸手拉住了夏書恩的衣袖,被他沉臉一把甩開,“姑娘請自重!”
躲在暗處的何獨然看到滿腔怨怒的夏書恩離開了那間房,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