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一張血跡斑駁的人皮飛舞在上空,皮上密密麻麻的黑線湧動,不同膚色的人皮被縫合在一起。無數血屍身體血肉模糊,如同被剝了皮,在下方奔跑著,追逐著上空的人皮。
血屍口中發出痛苦的嘶叫,已經不像是人所能發出的聲音。跑動間有大量的血液滲出,被上方的陣法所吸收。有的血屍雙腳已被磨出白骨,可在陣法力量的加持下,依舊無法倒下,而是疲命地追著那塊人皮。似乎追到了就可以結束這無邊的痛苦與折磨。
不僅如此,血屍裸露在外的眼球中,王訣看到的不再是完全的瘋狂,而是帶著一絲清醒、痛苦與絕望。
這些血屍還有神智!
饒是王訣自詡已經見識過了血魔門的殘忍,可還是為眼前看到的一幕感到駭然。
上方的人皮似乎注意到了王訣的到來,轉變了方向,向著王訣裹來,速度極快。虛影閃動間,已經到了王訣跟前。王訣面色驚駭,這人皮的速度竟如此之快。
王訣長劍揮動,幾道劍刃飛過,稍稍阻擋了人皮的腳步。與此同時身形後退,拉開了與人皮的距離。人皮在上方飛舞了一圈,卻並未再次朝著王訣襲來。
王訣心中有所明悟,這便是陣法節點了。其移動需要遵循某種規律,以維持陣法的運行,故而不能離開太遠。只是即便如此,王訣也沒有什麽辦法。若是離得太近,以人皮的速度,王訣只怕性命堪憂。雖然不知道被人皮沾上有什麽後果,可想必下場不會太好。若是離得遠一些,對於王訣的攻擊人皮也能輕易閃避開。
一時間,王訣陷入了兩難。人皮在循著陣法運行軌跡在前方飛舞,一連串的血屍在後方跟著。王訣則在後方遠遠地吊著,尋找機會。
忽然前方出現一隻血屍。人皮迅速飛上去,速度極快,血屍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被整個包裹住。
一陣撕拉聲響起,像是什麽東西被狠狠的揭開,王訣看到人皮表面不停的鼓動,血屍痛苦的掙扎著。接著人皮豁然張開,血液從中噴湧而出,又重新飛舞起來。血屍嘶吼一聲,拖動著血肉模糊的身體向人皮衝去。人皮後方的血屍隊伍又多了一個。
王訣終於看到了被人皮裹住的下場。不過看著人皮狩獵血屍的過程,王訣卻心中一動,消失在了人皮後方。
人皮繼續向著循著陣法軌跡移動,身後跟著一批失去了皮膚、鮮血淋漓的血屍。
忽然前方又出現一隻血屍,這隻血屍渾身充滿血跡,雙目赤紅,口中低吼著,直欲擇人而噬。人皮左右飛舞片刻,有些猶豫,這隻血屍似乎有哪裡不一樣。然而其智能並不高,只是一件維持陣法運行的器具,只有簡單的趨利避害的本能。
人皮終究沒有放過這隻血屍,猛地展開,向著這隻奇怪的血屍吞噬而去。
就在接近的那一刻,人皮已經圍住了這個口糧。這血屍雙眼一清,從儲物袋中取出長劍,劍上火焰大熾,將人皮烘烤的微微有些卷曲。
王訣雙手持劍奮力揮去,人皮瞬間被劃出一道口子,傷口兩邊呈現被火焰燒焦的黑色。如人一般,傷口中血液噴出,噴了王訣一身。
人皮似乎哀嚎一聲,放棄王訣,向後方血屍群中飛去。王訣當然不會放過痛打落水狗的機會,也跟著向血屍衝去。
被剝去皮的血屍強度遠不如正常的血屍,王訣持劍殺入,東劈西砍,一劍一個,血液瞬間粘滿全身。但周圍的血屍如同在尋求解脫一般,將自己往劍上送。血屍雖然未給王訣造成傷害,卻極大阻礙了王訣的腳步。
眼看人皮越來越遠,就要消失在視野范圍內。王訣怒喝一聲,將僅剩不多的靈力匯聚,全力將劍扔了出去。劍身飛出,瞬間洞穿幾個血屍的身體,狠狠釘在人皮上。
周圍的血屍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動作停了下來。
王訣趁此機會,幾個跳躍來到人皮前,拔出長劍又狠狠揮出幾劍。人皮似乎發出一聲哀鳴,便躺在地上不動了。
一聲悶響,王訣身邊的一個血屍倒下了,緊接著仿佛連鎖反應,一個個血屍接連不斷的倒下。最後是王訣,渾身脫力的躺在倒下的血屍中間,渾然顧不上滿身的血液。王訣扭頭,看到一隻血屍瞪著血紅的雙眼,裡面似乎透露出感激與解脫。王訣想要伸手,將他的腦袋推開,但嘗試了幾下都無法提起一絲力氣。索性扭過頭去,看著血紅的天空。原本濃厚的血霧,現在變得薄弱了一些,隱隱能夠看見天空。
在王訣擊破了陣法節點後,戰場上的形勢逐漸逆轉起來。
先是陣法削弱,籠罩在戰場上方的血色大氅,如同破了一個大洞,絲絲血氣從其中露出。陣中的血屍受到陣法的加持變弱,城上修士的法術對血屍的殺傷更大。而陣中奉命擊破陣法節點的修士推進速度大大加快。
緊接著隨著一個又一個陣法節點的擊破,戰場上血色大氅變得越來越殘破,濃濃血氣從其中逸散,最終再也難以維持其形狀,轟然破碎。
戰場上的血色濃霧一掃而空。
這也代表著血魔門的這次精心策劃的攻城再次失敗。隨著一聲蒼涼的號角聲響起,戰場上所剩不多的血屍緩緩退去。見此情況,疲憊的流金城修士們紛紛松了口氣,東倒西歪的靠在城牆上。
但在這一片狼藉的戰場上,王訣敏銳的注意到幾個身影向著退去的血屍追去。洪初並沒有放棄探查血魔門修士主力的念頭,說來也怪,即使是如今血屍幾乎被屠戮殆盡,血魔門的修士也未出現一個。
只有一個血蝠真人,曾在王訣等人來的路上突襲飛舟,但在被洪初攔下後也不知所蹤。
王訣躺在戰後的戰場上一動也不想動,忽然他察覺到了什麽。
抬頭望去,竟不知何時,單天壽已經到了自己不遠處。此時正面色陰沉的看著自己,而邊勝就在他的旁邊。兩人也是一幅大戰過後狼狽模樣,但要比王訣要好的多。
雖然不知道兩人為何進到血衣霓裳陣中,但總不會是懷著善意而來。
不過以如今的情況,兩人有再多手段也無濟於事。更何況,王訣轉頭看了一眼城牆,一個面容威嚴的老人正向這邊看來,那便是城中唯一的金丹真人,洪初。
單天壽順著王訣的目光看了過去,難看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雙手抱拳向著洪初躬身以示尊敬。邊勝也跟著躬身一拜。
王訣強撐著想站起身,但體力、靈力均已耗竭,只能躺在屍體堆上,遙遙向洪初抱拳。王訣看見洪初似乎笑了一下,然後轉身走下城去。
“有趣。”城牆上,洪初微微一笑道,隨後轉身走下了城牆。
身旁的弟子看著洪初笑了,不禁有些呆了。洪初向來是個不苟言笑的人,如今竟然笑了,即便只是微微一笑。弟子深深的看了一眼洪初剛剛看向的方向,那裡一個滿身血汙的修士正不顧形象的躺在屍山血海中。
“王訣。”弟子心中默念了一遍王訣的名字,記下了這個人。
這一戰,不僅洪初身旁的弟子記住了王訣,流金城的修士們也記住了王訣,以一己之力打破了戰場的僵局。甚至壓過了眾多築基修士的風頭,深入血衣霓裳陣的並非沒有築基修士,但陣法節點不同,築基修士面對的也是同層次的對手。
但都沒有王訣如此表現,可以說王訣此戰功不可沒!
單天壽也想到了這點,他面容難看的看著王訣,手中拳頭握緊。隨即腳下微微向前,欲走向王訣。忽然手臂微微一緊,單天壽轉頭看去,正是邊勝抓住了他的手臂,邊勝微微搖頭。
“哼!”單天壽冷哼一聲,甩開邊勝的手,走到王訣面前。
“王師弟道法通神啊,此戰能夠破掉血衣霓裳陣,首功非王師弟莫屬啊。”單天壽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哪裡哪裡,全仰賴洪長老指揮有功。”王訣躺在屍體堆上,懶洋洋地回道。
“呵呵,只是師弟也要小心啊,戰場之上法術無眼,說不定哪天王師弟就回不去了。”單天壽看似關心道。
“哈哈哈,多謝師兄費心了。這句話也奉還給單師兄。”
單天壽眉角抽動一下,一甩袖子轉身離去。
邊勝隨即跟上。
王訣見狀,暗松了一口氣,將手中一直緊握的一張皮膚放進了儲物袋中。那正是擊殺人皮怪物後所留下的詭物。
幸好單天壽有所顧忌,即使有金丹長老的庇佑,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殺戮同門。更何況還是被洪初長老關注的一個同門。
王訣此時幾乎沒有反擊之力,若是單天壽襲來,只能強行吸收詭物,提升修為。不過那樣一來也就暴露了自己的系統,只怕後患無窮。
能夠吸收詭物、靈石提升修為、推衍功法,這樣的事物沒有修士不會動心。
不過好在單天壽還是退去了,王訣緊繃的神經終於放松了下來。但微閉的雙目下卻閃爍著冷光,王訣心中對單天壽的殺意卻更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