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劍歌 第2章 下雨了

鮮紅的血水順著淡黃色的衣袍，緩緩滴下，胸口不見了那朵黃色水仙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血淋淋的大洞，五髒六腑被黑色的氣息碾的粉碎

血淚輕輕的滴在衣領上，他就這麽站在塔下，雙眼望著外城，殘留的身影攤開雙手擋在高塔前，就那樣永遠定格

一顆折斷的柳樹旁，斷成兩半的竹笛與竹琴散落在一起，老翠和小綠一起靠在樹邊，雙手緊握

書生無書無劍亦無悔，老嫗身首異處，少年杵刀而立依舊傲然

他們神采各異，卻都徹底失去了生機

老城主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獻祭了自己全部的肉身和靈魂，化作無數條黃色絲線，連接城主用最後一口氣，獻祭畢生修為激活的遠古陣法

裡城被徹底摧毀的庭院豪宅，殘留下的地基，皆是各種罕見的陣石打造

又由裡城居住的所有人集體血祭的加持，以高塔內部的鎮城之寶為陣眼

組成一座遠古大陣，又由兩代城主舍生激活，將塔內僅存的四個孩子和四個護衛護在其中

哪怕是強如黑甲人他們也無法攻破，紅衣女的鐵片也無法再次施展，哪怕能用，想要破開她也要付出非常大的代價，對她來說就太得不償失了

只見黑芒一閃，黑甲人出現在塔底的另一邊，站在那條從城門處一直蔓延到此的溝壑上

灰衣男子眼中滿是壓抑不住的怒火，身後是沿途被他帶起的數百人墊，有男有女，血肉模糊，早已沒了生機

灰衣男子無力的坐在地上，渾身上下不斷的出現一道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藍光一閃又瞬間愈合，愈合後又被黑芒撕開，三日反覆

黑甲男子抬頭看了看依舊被雲遮擋的天空，帶著滿是不屑和諷刺的笑意，一腳踏在他的胸膛上

“如此景象，你會不會覺得後悔?”

“天道無常，萬一等會是換我問你呢?”

“哈哈哈哈”

黑甲男子忍不住大笑，眼中滿是譏諷

“那在下便拭目以待了，靜待你的天道無常！哈哈哈哈”

原本怒火滔天的灰衣男子，突然變得很是平靜，閉上眼睛，靜靜的癱坐著，仿佛在等待著什麽

黑甲人滿是譏諷的眼神，瞬間也冷了下來，不打算再說廢話，重新懸浮在半空中，抬手間，一座詭異的黑石台浮現在他身前

只見黑甲人盤坐在半空中雙手不斷掐訣，口中念念有詞，另外幾人來到他身後亦是盤腿懸浮，單手放於身前，各念法決

此時的塔頂之上，黃衣小女孩早已泣不成聲，另外兩個小孩更是哭的昏厥了過去，只有小悶瓜低著頭死死的捏著拳頭

原本站在孩子們身後的四個護衛，他們深知還不是悲傷放棄的時候，他們不能辜負城主老城主，甚至全城人用生命的代價，給換來的這一絲生機！

他們毫不猶豫的快速四散開來，從上往下一一尋找著能逃生的地方

只為了那四個孩子能活下去，這是他們現在唯一的使命，他們要拚盡所有留下這最後一絲希望！

黃衣小女孩眼淚早就流幹了，原本一直沒心沒肺的她，卻感覺到撕心裂肺的疼

緊貼著大陣的光幕，雙手發瘋的撓，平時最怕疼的她，哪怕是指甲斷裂，手指滿是鮮血也渾然不覺

看著父親塔下殘留的背影，還有那些一個個平時對她疼愛無比的人

卻隻留下的一具具冰冷的屍體，哽咽的用帶著哭腔的沙啞聲音，唱著那首前不久老翠教她的歌謠

“百花開，，，百花散，，，陽城百戶歡語聲，，，今夜雨，，，昨夜聲，，，故裡悠閑草木深。。。天無雨。。夜無星。。水仙開在冬日裡”

一字一句，斷斷續續，帶著哭腔的歌謠，用小女孩已經快要哭啞的聲音唱出來，原本輕松愉快的歌謠，散發著說不盡的悲傷與淒涼

老天爺好像都感受到了這股情緒，原本就陰沉沉的天空，逐漸烏雲密布，一道雷聲乍起，不斷回蕩在逐漸死寂的城內

伴隨著電閃雷鳴，天空中緩緩撒下點點雨滴

隨著一滴雨水劃過臉頰，原本閉目的灰衣男子，雙眼驟然睜開

半空中的幾人打下最後一道印決，一顆雨水劃過黑甲人剛睜開的眼眸，隨著他一聲大喝

他身後幾人立刻毫無保留，狀態調整到最頂峰，沒有絲毫遲疑，各自催動帶來的神物

灌入全部力量，被喚醒的神物散發光芒再瞬間將黑甲人籠罩

黑甲人雙臂一震，前所未有的恐怖力量迸發而出，震得整個空間仿佛都在晃動，身前黑色石台猛的往前翻飛

一道無比粗大的如同黑墨般的光柱，從黑甲人手中打出，灌入石台

石台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黑色字符，如水般流動，隨著黑色力量的灌入，和之前打入的法決

不過一個眨眼，石台就吸收完所有的力量，只見它微微膨脹再猛然一縮，竟憑空消失在原地

原本眼神呆滯的小悶瓜，突然被一隻枯槁的手，一把抓住整個臉，往後猛的一拽

幾乎同時，一隻黑色的大手，從虛無中探出，竟一把將高塔抓住，連帶的整個建築陣法和所有的一切，全部拉入虛無之中

在一間建在山腰的小木屋內，身穿麻布衣的少年猛的睜開雙眼，豆大的汗珠悄悄滑過他的臉頰

少年靠著木牆坐起身來，習慣性的將懷中的石頭舉起，放在眼前，半圓形的石頭阻擋住透過窗戶的刺目陽光

少年就這麽舉著石頭，呆呆的坐了一刻鍾，腦子裡不停閃過，那出現了無數次的場景，嘴唇微張，無聲的唱著那首歌謠

一刻鍾以後，木屋的房門被緩緩推開，嘎吱嘎吱的聲音尤其刺耳

少年走出簡陋的小木屋，來到院落中，不過辰時，天便已是大亮

少年將石頭放在眼睛上，雙手枕著頭躺在院裡的草地裡，幽綠的小草在陽光下仿佛蕩漾著淡淡的青光，草葉拂過少年的臉頰，仿佛青光遊走在他的臉上

一道青色的倩影，如柔風般無聲無息的飄落到他身邊

少年拿開石頭緩緩睜眼，眼前的景象卻從山腰的院落，變換為山頂的紅樹下

站在他身邊的是一襲青衣，青紗掩面，哪怕隻漏出雙眸也依然讓人覺得傾國傾城的年輕女子

女子身材妖嬈高挑，看上去比本就很高的少年還高出一個頭

“紅姐姐，今日的風還是如往常般令人舒適”

“那今日的夢是否也一如往常?”

少年輕輕點了點頭，深邃的眼眸裡，好像藏著說不完的心事

“別躺著了，都等著你呢”

少年好奇的偏過頭，青衣女子卻不在言語

少年緩緩站起身，將手中的石頭放進胸口，抬眼望向天空中的太陽

一抹肉眼不可見的紫氣匯入他的眼眸中，眼中紫芒一閃，無形的日之精華被他吸入眼中

眨眼間紫芒消散，少年呼出一口濁氣，這算是紅姐姐唯一教他的東西，也是每天起來的要做的第一件事

完了以後，便在青衣女子的目送下，快步跑到懸崖邊

腳步絲毫不停留，左腳一蹬一腳躍出山崖，一塊青石板憑空浮現

他腳剛落下，下一塊便已經浮現，少年在半空中，腳踏青石板越跑越快

一條條渾身布滿蒼色的花紋，頭是白色的，嘴是紅色，像是鯉魚卻長有雙翼

和一種形狀像喜鵲，有十隻翅膀，魚鱗均在翅膀前端的魚，組成一波龐大的魚群，速度極快，在半空中圍繞著他飛行旋轉

沒過多久，在飛魚群的環繞中，少年高高躍起，穩穩落地

伴隨著少年的落地，飛魚群在山崖邊盤旋了一圈，便齊齊落下，扎入兩山之間不知從何處來，又不知流往何處的大江中

少年到達山頂後一刻不停留，快速跑向山頂中央

身披銀色戰甲的高大身影，銀白色的毛發，嚴肅的神情，人身貓頭

腰配一把銀身黑邊長刀，如同一位威風無比的將軍，筆直的站在一株銀色的樹木邊，銀樹樹乾上長有一圈圈金絲黑紋，銀色的樹葉隨風飄搖

“師傅”

少年快步跑到貓將軍身前，喊了一聲，簡單的行了一個禮

“嗯，今日快些”

自帶威嚴的嗓音響起，少年趕忙應下，正要離去

“小九，刀之一途，心氣神一樣不可丟，心要正，氣要銳，神要勇，忌驕忌躁，保持一往無前的意氣，才會為你以後的路照明指路”

被稱作小九的少年，來到這裡的時候，才七八歲，滿身傷痕，如同爛泥般昏死在一山的山腳下，整個人奄奄一息，好似被人隨手扔進來的一樣

好在被青衣女子及時發現，帶回了木屋，給他療傷，傷好醒來後

他眼神木訥，迷茫，整個人如同行屍走肉，每天都過的渾渾噩噩的

他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只知道他第一眼看到的人是紅姐姐，紅姐姐隻告訴他，他是第九個來到這裡的人

後來到了二山，是貓將軍讓渾渾噩噩的他驚醒，給他黑暗的世界點上一盞明燈

從那天起，年幼的他很正式的拜貓將軍為師

後來的他依然每天都會做同樣的噩夢，時常帶著淚唱著那幾句歌謠

紅姐姐便給他取名為玖歌，他也很喜歡這個名字，大家都習慣性的叫他小九

只是他第一次哼著這歌謠的時候，紅姐姐曾問他是不是唱錯了，水仙花不是開在春天的嗎，應該是東日裡吧

他只是低著頭不說話，也許也有開在冬天的水仙花吧

“嗯”

微風中，玖歌點頭應下，眼神堅定，將貓將軍的話牢牢的記在心裡，貓將軍罕見的摸了摸他的頭，柔聲說道

“去吧”

話語剛落，玖歌卻對著貓將軍緩緩跪下，非常鄭重的行了一個大禮

貓將軍面不改色，只是輕輕點頭後示意他起身

起身後，玖歌便默默走向另一邊，熟練的從地上撿起一把極重的鐵刀，略微調整呼吸，雙手握刀，揮刀如電

玖歌自那一日，拜貓將軍為師後，便開始了他的練刀之路

上午揮刀百次，下午帶長木刀下山，木刀不能折斷，也不能摔倒，摔倒就自己爬起重來

當時比他還長的木刀，無數次的折斷，或是別著他摔下山，他卻咬著牙一次次爬起，無論傷的多重，都會一瘸一拐的重新爬上山

那時，身體的每一個地方幾乎都是血肉模糊的，他卻從來沒喊過疼，沒留過淚

直到傍晚，貓將軍才提著如同爛泥的他上山，丟在一個大木桶裡，桶裡可都是貓將軍去第三山特地搶來的各種稀罕草藥

每次泡上一個多時辰，睡上一覺，第二天便神奇的痊愈了，又是生龍活虎的，連一點疤痕都沒有留下

玖歌便如此日複一日，揮刀逐漸百次，千次，萬次

帶石刀，鐵刀下山，大概只是過去了幾個月，揮刀從只是簡單的豎劈，到橫，豎，上下挑，刺，所有基礎招式各千次

上下山，他也能帶一左一右四把鋼刀，一下午輕松來回兩次，毫發無損

然後便加了一個劈石，上午基礎招式各千，午飯後劈石，下午開始拖著石頭別著鐵刀上下山

一開始的鐵刀劈石，震的虎口崩裂血肉模糊，好不容易逐漸掌握發力技巧

換成木刀後，是一刀就斷，經常被木屑刺穿手掌，只能一遍又一遍重新找感覺， 直到滿地斷刀，滿手鮮血也不曾停下

又在同樣的一天內增加了，瀑布下扎著馬步拔刀，一開始是站都站不穩，不斷的被急流而下的瀑布，衝落進水潭裡

不過這次他適應的非常快，進步更快，不過幾日就有模有樣的

然後再別著刀拖著巨石上下山，渾身隨時都綁著鐵塊，下山難上山更難，到傍晚依舊是一攤爛泥的泡藥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如今的他也滿十五了，身高在成年人裡都算是高的，一身精煉的肌肉，長相清秀，眉宇間透著一股堅毅，性格也是越發成熟穩重

看著不遠處這個自己看著一點點長大，堅強的讓人心疼的孩子，貓將軍感覺到無比的欣慰

多年過去，玖歌的揮刀，橫，豎，刺，挑，擋，各種基礎招式，一氣呵成，速度快到肉眼都無法捕捉，簡單的揮刀，快的同時，氣意神皆具

不過一小會兒便是數百次，不到半刻鍾，組合之下已經揮刀萬余

只見他快速轉換身形，輾轉騰挪間一刀劈出，只見刀光一閃，刀未觸及，一道強橫無匹的刀罡，將十幾塊排成一條直線的巨石，同時劈開，巨石內部更是在無形中被掏空攪碎，只剩下薄薄的石殼

隨後便是換木刀再劈，劈完後拖幾十塊巨石上下山，在瀑布下拔刀如電，大概過了一個多時辰，便完成了所有的修煉

貓將軍如往常一般將飯盒放在樹下，二人席地而坐

玖歌兩三下吃完飯後，將飯盒收拾好，與貓將軍行禮告別後，踏著青石板，在飛魚群的環繞下，在兩山半空中狂奔向第三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