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上京惡少,居然真敢下殺手。
然而很可惜,會武之前他就不是白恆的對手,會武之時他連參加的資格都沒有,而現在白恆已經築基。
“滾!”白恆二指夾住短劍,飛起一腳踹在楊金水肚子上。
楊金水嗷的一聲慘叫,飛出幾十米才撲通一聲落入池塘,浮上水面沒了動靜。
終究是在宗門內,白恆可不想因為這種人渣違反門規,這一腳死不了人,但也足以讓對方一個月下不了床。
幾名種田的丹霞峰弟子被驚動,連忙放下手中的活計,將楊金水撈上來查看情況。
白恆懶得理會,蹲下身問楊天殘:“你怎麽會在這裡?”
楊天殘這才終於抬起頭,明明還是個年輕人,臉上卻胡子拉碴,比來時還要滄桑,眼神更是呆滯瑟縮,看起來仿佛老了十幾歲。
“我,我不在這裡還能在哪?”似乎長時間沒開口說過話,一開口有些不適應,緩了緩才說完,嗓音沙啞透著無法言說的痛苦和無奈。
“你不是地級靈根嗎?”白恆困惑,地級靈根是很少見的天賦,就算不是重點培養對象,也至少不該是這個待遇。
“地級靈根又如何,廢人終究還是個廢人。”楊天殘搖搖頭,將自己入門的經歷簡短說了一遍。
入丹霞峰之後,宋青霞帶他去見了丹心真人,丹心真人重新檢測靈根爐鼎,最終隻說了三個可惜,就讓他離開了。
宋青霞顯然是聽懂了三個可惜的含義,允許他離山回家,他不願意,就被安排做雜役。
一開始是在膳房幫工,被嫌棄手腳笨礙事,趕了出來。
接著是在丹房分揀藥材,又被煉丹的師姐嫌棄,又趕了出來。
最後就是現在的工作,雖然辛苦,但很少需要和別人打交道,也就不會礙別人的眼,倒是順利做了下來。
唯一比較麻煩的是,楊金水經常過來奚落刁難,有時候甚至還會帶人過來,他害怕楊金水弄壞秧苗,導致自己再被趕走,一直默默忍受。
楊天殘說的很簡單,沒有提及任何細節,白恆卻可以想象,在這個過程中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冷眼。
“你能隱忍多年從府裡逃出來,為什麽現在如此逆來順受?”白恆問。
楊天殘沉默良久才開口:“你不懂的,我已經無路可走了,這裡是我最後的歸宿。”
白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說自己懂?開什麽玩笑!
自己前生是個說不上幸福的社畜,但至少是個健全人。今生出身貧寒,卻擁有前世的記憶,身懷系統,得到鶴仙人的賞識,現在更是築基成功,成為了內門弟子。
這樣的自己,憑什麽說理解對方的痛苦?
有句話說得好,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
那些口口聲聲說什麽我懂你,我理解你的人,不說是虛偽,也往往是安慰之詞。
“你走吧,為我這樣一個廢人,不值得……”似乎也知道自己和白恆不是一類人,也永遠不可能是一類人,楊天殘搖搖頭再一次彎下腰打理秧苗。
白恆隻覺得胸腔中有什麽東西在翻湧,他不是個愛多管閑事的人,也曾決定不再插手楊天殘的事,可此時此刻,他還是忍不住想要拉他一把。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白恆吐出一口氣。
楊天才沒吭聲,只是繼續默默做事。
白恆就在田埂上坐下,開始娓娓道來:“有個和你類似的人,他叫提利昂,他有一個顯赫的姓氏,叫蘭尼斯特,卻被家族當做恥辱……”
沒有贅述旁人的故事,單獨將提利昂的故事線摘了出來。
一開始,楊天殘沒什麽反應。
但聽著聽著,楊天殘的手漸漸停了下來。
當聽到提利昂明明守護了王城,卻身受重傷被丟垃圾一樣丟開,接著又被推上審判席,冠以毒殺國王的罪名,再也忍不住,捏緊拳頭咬著牙齒:“他們憑什麽?”
“憑什麽?你以為他們不知道嗎?他們只是想要他死,甚至他的父親,也不過是想借此逼迫自己看重的兒子回去繼承家業。你以為這就完了嗎?不不不,連他珍愛的女人都背叛了他。”白恆冷笑。
“然後呢,他死了嗎?”楊天殘語氣轉為低沉, 似乎已經從自己身上看到了對方的結局。
白恆搖頭:“不,有人偷偷放了他。他在逃走之前,射殺了他珍愛的女人,以及想讓他死的父親。”
楊天殘豁然抬頭,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雖然這樣的轉折聽起來很解氣,但他真的完全無法相信這是真的,對於自己這樣的人,命運怎麽可能發生這樣的轉折?命運怎麽可能會給自己這種人這樣的機會?
“然後呢?”楊天殘訥訥地問。
他想知道最後的結局,就好像那也是自己的結局。
“他的人設被兩個傻迪奧編劇給毀了!”白恆心中大罵,嘴上卻說,“很可惜,我沒聽完就離開家了,但我認為他逃出去了,以他的才能,只要遇到對的人,完全可以成就一番事業。”
楊天殘聽後久久不語,他分不清白恆是真的沒聽完還是不想說,但內心深處,他希望是白恆設想的結局。
“這是一些丹藥,還有這把法器短劍也不錯,你自己收藏好。我沒法替你修行,只能給你說這些,至於到底是聽天由命還是逆天改命,歸根結底還是要看你自己。”白恆取出一些丹藥,將短劍一並放在楊天殘面前,並沒有多做停留起身離開。
從來只聽過助人修行,沒聽過替人修行。對於楊天殘,他真的只能幫到這裡了,如果楊天殘還是安於現狀自我放逐,他再也不會過問。
看著眼前的饋贈,望著白恆的背影,兩行渾濁的淚水悄然劃過臉頰,落在靈藥的幼苗上。
只是不知道,這株幼苗能否長成參天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