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山上沒有仙 第17章 絕境

程書道:“這可如何是好?”

蘇子玉只是搖頭:“借仙之法，以存思修行，分為五時境界。慧然的仙玉已碎，隻得第一時，思緣萬境，取舍無常，故而靈氣稀薄，調用艱難;這六人都是三時之境，用心勤策，漸見調熟，所以靈氣豐裕，如臂使指。如今，我們已經沒有半點希望了。”

蘇慧然不甘地運轉靈力，飛蛾撲火般衝向了六位金袍人。當中一人悠悠推出一掌，便如秋風掃落葉，把蘇慧然打落在地，嘔出一口心血。

而暮雲老人甚至都沒有出手。

他看向墨哀，悠然道:“我不想得罪你家主人。你自行離去，我不攔你。”

墨哀聞言，手中利劍毅然指向了暮雲老人。

“他讓我遊歷人間，遍知人情，然後證道。如果我今天走了，道心自然破碎。”

暮雲老人眯眼:“那你修的是什麽道?”

墨哀袍袖飛舞:“俠道。”

暮雲老人仰天大笑:“難怪你遊歷人間八千年也成不了仙。把他拿下！”

身後六個金袍人一點頭，徑直朝墨哀飛奔而去。

另一邊，幾個黃衫人也把奄奄一息的蘇慧然抬進了白玉棺材。

蘇慧然仍在掙扎，暮雲老人走上前，一手扶棺，一手從腰間抽出一把形貌古樸的道劍，正對棺中的蘇慧然。

暮雲老人俯視著蘇慧然:“你放心，不會讓白雲門斷了根。年底送你妹妹進武宮，等她回來，我就讓周蒼梧與她成親，給你們多生幾個胖娃娃。”

蘇慧然的吼叫聲如同夜中半驚半懼的貓，他費勁了力氣，試圖要爬起來。

周大斧頭聽到長老的話，咧嘴爛笑，歡喜地看向蘇青兒。

暮雲老人的手鏗鏘落下。

蘇青兒的尖叫聲劃破了天空。

隔著模糊的白玉棺材，程書看到蘇慧然身子劇烈地抖著，腰蜷起，血淌出，痛苦地扭動。

“封棺！莫讓蘇門主的元神散了。”

暮雲老人把劍拔出，蘇慧然像隻鼠婦一樣縮起了身子，血仍在汩汩地流。

幾個黃衫人一齊使勁，棺蓋飛上，砰然闔起。

蘇慧然徒然地伸出一隻手去撐棺蓋。他綿軟的拳頭砸在上面，隨後無力地落下。

暮雲老人抬眼，望向這邊的蘇子玉。

蘇子玉閉上眼。

他聲音顫抖，仍舊囑咐蘇青兒:“青兒，你千萬不能死！你若死了，白雲門便無後了。”

蘇青兒的淚不歇:“要我嫁給仇人，我寧可不成這個仙！我不要當白雲門的人了！”

蘇子玉厲聲道:“這是祖宗的規矩。”

幾個黃衫人上前，繞過墨哀和黃袍人的戰場。

蘇子玉不說話了，被黃衫人抬到了暮雲老人面前。

“周長老，給個痛快。”他戰戰兢兢地瞧了暮雲老人一眼，低頭枯聲說道。

暮雲老人輕蔑地看了他一眼，仍是一劍扎在他的腹中:“兵解是上等的屍解法，不辱你。”

程書看到蘇子玉的身子弓下去，襠裡冒出醬黃色的屎尿，從褲腿處滴落出來。

暮雲老人抽劍，蘇子玉的身子滑落，伏在地上，口裡不斷地咕嘟出血沫子。

走來兩個黃衫人，一人拎手，一人拎腿，像丟牲畜一樣把他丟進了另一口棺材。

蘇子玉斜倒在棺材裡，沒有像蘇慧然那樣掙扎，他晃蕩了兩下，便沒了氣息。

暮雲老人從懷裡掏出一塊老舊的碎玉，隨手丟到棺裡。幾個黃衫人走上去闔棺。

看到蘇子玉的死狀，程書居然有些解恨。

可是這人終究能成仙。

暮雲老人又摸出一塊清麗的白玉，手揚起，含笑看向蘇青兒。

蘇青兒身子一顫，絕望地望向程書。

她的面如春雪，半融半堅。

程書看到她薄薄的兩瓣唇囁嚅著，卻沒有聲音。

他當然知道那是什麽詞。

救我。

蘇青兒若真與周蒼梧成親，往後白雲門也只是名存實亡。

何況周蒼梧如今已是她的滅門仇人。

陳心雨咳了兩下，急切喊道:“你還不走！她是七十二宗人，死後封入白玉棺，等蓬萊山落下自然屍解成仙。你若死了，和我一道填溝壑罷了！”

程書如何不想走。

走不了了，也救不了了。

他本來也只是個被救的人。

而救他的人已被困住了。

那邊金袍人氣勢如虹，靈氣像浪潮般噴湧而出。

墨哀手中劍飛舞，勉強招架，卻已經落入了下風。

凡塵之技，如何敵仙?

墨哀翻身躲過一道靈力，把背上的匣子解下，剛要打開，腳下忽然生出一道黃色的雲氣，把他吹入空中。

沒有發力點，他再也避不了金袍人的攻勢。幾道磅礴的靈氣打在他身上，墨哀像風中柳絮一般飄動著。即使是這樣，他的劍也不曾離手。

程書把手伸入懷中，顫抖著捏住了骰子。

要不要賭?

要不要賭?

要不要賭?

蘇青兒已萬念俱灰，轉向身後的牆，就要以頭搶之。

程書一把拉住她，顫聲道:“還有機會。”

蘇青兒楚楚可憐地望向他。

程書卻不敢看她，絕望地閉上了眼。在眾人疑惑的眼神裡，他拋出了骰子。

他在心底默念:

讓我們走，賭了！

【因果量判定:2】

過了幾秒， 骰子輕輕落在他的手心。

程書小心翼翼地睜開了一隻眼。

三點。

程書的心跳停了半拍。

他已聽不到腦海中的聲音。

幾個金袍人停手，墨哀像一片紙一樣飄落在地，揚起了一片塵。

暮雲老人走上前，枯瘦的手臂伸出，一劍貫穿了墨哀的胸口。

墨哀已說不出話，但眼睛依舊死死盯著暮雲老人。他的手臂抬起，仍在試圖揮劍。

暮雲老人搖搖頭，手抬起，又連著往他腹上插了幾劍。

墨哀的眼睛終於失去了光彩，躺在那裡，白衣染塵，身子一動也不動了。

程書抬頭時，正看到這一幕。

他仇恨地踩向骰子。

“你有什麽用！你有什麽用！”

陳心雨和蘇青兒看著突然暴怒的程書，都不說話。

另一邊，周蒼梧已經提著斧子，一搖一晃地走過來。

程書不理會，仍自顧自地踩著骰子。

周蒼梧停在癲狂的程書身後，一把攥過他的頭髮，把他揪得後仰，脖子拉長。

他手中巨斧揚起，在程書的頸上比劃著。

程書惡狠狠道:“你知道這具身體是誰的麽?”

周蒼梧疑惑道:“我們難道不是第一次見麽?”

程書又一次聽到蘇青兒的尖叫聲。

他隻覺脖子一涼，頭一松，然後看到周大斧頭醜惡的臉往下滑去，天地顛倒，頭頂的地面撞向自己的臉。

世界就這樣轉了一轉，之後，程書什麽也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