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山上沒有仙 第7章 太極

聽到程書的豪言，滿院安靜下來。

苦瓜臉大叔咳了兩聲，道:“不得胡鬧！”

程書道:“反正都要比個第一，乾脆我全打了！”

大叔正待發作，後面傳來一聲清亮的聲音:“可以！”

大叔驚訝地轉身，正是蘇慧然。

蘇慧然接著說道:“還請程書弟手下留情，別用太剛猛的功法！”

言下之意就是，不要用那天的亢龍有悔。

程書頷首。

他自然有這個準備。

剛剛骰子擲出，他舍去剩下的11點因果量，推演一番他記憶裡零碎的武學招式:

太極拳！

他身體瘦弱，本也不太能用太剛猛的招式。

太極拳剛柔並濟，正是奇佳。

可惜11點因果量太少，只能用這一次。

但已經夠了。

程書微笑，衝著赤膊少年挑挑手。

“你腦子壞掉了?”赤膊少年笑道，身子一展，渾身腱子肉跟著一顫。

程書環顧一周，昂然道:“你們都一起上吧，我怕被人說欺負小孩兒！”

赤膊少年不悅，把骰子甩在地上，怒道:“我先拿你熱個手！”

他話音未落，腳先踩出，手臂的肉繃得梆硬，衝著程書面門就是一拳！

程書腳下運步，飄然轉過身子，一手下撥，巧巧揉過，捋得少年手臂脫力;另一手上撩，一掌拍在少年的下巴！

少年力壯，吃了這一掌後只是迷糊了一下，扭過身，又是一拳，程書俯身閃去，“啪！”地一下，左右掌並推，打在少年的腹部。

赤膊少年有些力竭，捂著肚子退下兩步，緩了兩下，吼道:“都上啊！他要打我們所有人！”

一旁有兩人悟過來，上去扯程書的手。

程書豈能讓他們得逞?

一掌翻出，一掌托起，交叉在胸前，從容展臂一撐，“砰！”地把兩人擊倒在地。

他回手在胸前劃個太極，擺出一個白鶴亮翅！

那邊蘇慧然看著熱鬧，又悠然開口道:“第一個把他打趴的，可以直接晉為外門弟子！”

場中像有幾十隻狼睜開了眼，貪婪地盯向程書。

程書矯首，絲毫不懼，聲音激昂:“都一起上！”

又是一群人擁出！

程書泰然自若，像一道信筆揮出的墨，在人與人之間揮灑自如。

何為用墨?

歐陽大夫有雲:

鉤黏才把，緩絏徐收。剛則鐵畫，媚若銀鉤！

程書行雲流水地出掌，收臂，頂肘，納拳，足步變幻，腰馬合一，雙手翻舞之間，獵獵生風。

一掌，一聲;

一聲，一人！

隻幾個照面，又有幾人軟軟倒下。

太極拳不主攻伐，這些人直直衝來，他借力打力，輾轉騰挪，正合心意。

“把他抱住！”有人喊道。“他太靈活了！”

這是一個很好的想法。

也是一個奇怪的想法。

你當然可以抱住一株靜止的樹。

可你能抱住一條遊動的蛇嗎?

程書此刻便化作了一條騰躍而有勁的蛇！

有人從背後靠近他，他一個轉步，右手自然地帶出，掌風生韻，寸勁迸發，把那人打出三四米遠。

另一人近身時，他人未轉過，左肘先至，迅疾靠去，又是一人慘叫倒下。

正面，赤膊少年仗著力大，再次莽撞攻來。

程書的右掌峰回路轉，合為勾手，銳然鑽出，搗在赤膊少年小腹，這番直接讓少年弓身倒地！

程書道:“還不夠！”

周圍已倒了一圈，哀聲遍地，程書意猶未盡，腳下步步為營，竟然主動向剩下的人逼去。

“大夥別留手了！難道真讓他把我們幾十號人全打趴下?力氣大點的，去抱住他的腳！”

有個練過些外家拳的青年看出些門道，自己卻不上。

他在等！

強弩也有力盡時！

可程書沒有力盡的時候。

從第一掌開始，他的身體就不屬於他自己了。

他不需要擔心下一個衝上來的是誰。

他的肩，臂，手，腰，髖，腿，足會理所當然地做出最合理的應對！

渾然天成。

只是有些疼。

有人聽了青年的話，真衝上來要抱他的腳。

程書笑了。

這就如同往老虎的爪子上跳。

太極拳，其根在腳，五行運行皆在步！

他凌空一踹，那人橫飛出去，重重跌下。

剩下的人不甘心，一個接著一個的衝上去。

程書依然是行拳錯落，運步有章。

若盤桓，似遊曳，如蒼松，類虯龍！

數十人倒地不起，痛苦呻吟。

終於，場中只有那個練外家拳的青年還站著。

他和程書對視良久，都不動。

青年道:“你很強！但你該累了。”

程書點頭道:“我確實餓了。”

青年環顧一下，掰了下手，一陣嘎嘣聲。

他厲色道:“我是不會留手的，希望你還能吃得下去東西！”

程書不在意地笑笑，手指一挑，道:“你麻溜點！”

他像是真累了，就這麽隨意地站著，雙手自然垂下。

青年定睛瞅著程書。

他臉上冒出了涔涔的汗。

這個瘦弱的少年全不設防，仿佛只要一掌呼出，自然應聲倒地。

可青年知道，一待自己出手，這少年一馬平川的守勢登時便要化作回崖遝嶂！

他心驚肉跳，開始繞著程書走。

程書卻是不動。

他真在想中午該吃些什麽。

大肉面已經吃膩了，該叫廚子換些菜了。

該吃泡饃了。

也不知道這邊會不會做糖蒜。

青年已經走到程書背後。

他放眼望去，程書全身都是破綻！

怎會有人在交戰中用後背示人?

青年瞳孔一縮，渾身一顫。

他懂得比那些少年多些。

因而想得也多些。

於是怕得也多些！

他並沒有出手，謹慎地繼續走下去，走到了程書的側面。

一模一樣的悠然自得。

一模一樣的破綻百出。

程書轉頭衝他掃了一眼，嚇得青年渾身一緊，手足並舉，大喝出聲:“哈！”

程書道:“你哈什麽?打不打?”

青年咬牙， 仍不願放棄，轉了一圈，回到程書的正面。

青年喝道:“你先出手！”

程書道:“我懶。”

青年猜得並沒有錯。

他看不透太極拳法，只要貿然出手，當即就會被擒下。

可青年還是不甘。

他自始至終都在觀察程書，拳法真如晨霞夕霏，千變萬化。

他等到最後一人，最後一刻，也沒有看透！

程書終於等得不耐煩了，一步踏出。

他的閑庭信步在青年眼中恍若風起雲湧！

青年毛骨悚然，顫聲道:“我認輸了！”

程書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聳聳肩，悠然地走向台子。路過青年身邊時，青年撲通一聲癱軟在地。

程書點頭道:“你還是不錯的。”

青年閉上眼睛，渾身脫力，竟是直接昏倒過去。

程書環顧，場中只剩下他還站著。

縱使有人還有力氣，也絕不願意爬起來。

程書笑著望向蘇慧然，胸中升騰起一陣慷慨之氣。

蘇慧然衝他點頭，抱拳道:“恭喜！”

程書也疲憊地點點頭。

他緩緩彎腰，從地上撿起骰子，吹了吹。

他是勝利者。

並想要勝利下去。

乞丐劉瑜不甘的記憶，時時在他心底擾動。

他時刻銘記，絕不沉淪！

十載流離意氣堅，

朱門深鎖貴無憐。

經年不見英雄事，

今與青天書我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