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蝶奇緣 第四百七十九章 山重水複

望著趴在床邊困倦疲憊的婉瑩，他心疼不已，將她抱入被窩，緊緊摟在懷裡。

婉瑩依偎他溫暖的胸膛，呢喃道:“夫君做得太明顯了，恐怕瞞不過小師娘。”

天賜苦笑道:“願賭服輸，既然我輸了，自然要遵守諾言。何況師父說的對，真要殊死拚殺，就算能扳倒靈山，咱們也必定死傷慘重。如果能用最小的代價達成目的，就相當於挽救了大多數人的性命，也是功德一件。我不該執著於舍棄誰保全誰，應該從大局看，對不對?如果能一戰定乾坤，就算舍棄我的性命又何妨?”

沒等他說完，婉瑩忙玉手捂住他嘴巴，含情脈脈道:“有妾身在，必不會讓夫君深陷絕境，除非他們先殺了我！”

“別瞎說！”天賜反手捂住她嘴唇，脈脈含情道，“好事不靈壞事靈，小心禍從口出！”

婉瑩心神一蕩，想起歷歷往事，舊日情話，不禁笑靨生花。

天賜趁機將她攬入懷中，附耳道:“我說過，我相信邪不壓正。不管誰來執棋，只要咱們同心協力，就沒人能傷你我分毫！不過，現在天佑、晴兒、雪海都離開了山門，咱們實力大減，接下來該如何布局，夫人可想好了?”

婉瑩幽幽道:“布局已經完成，夫君依計行事即可。我唯一擔心的是夫君，萬一我不在你身邊，我怕你會衝動行事，中人陷阱，喪了性命。”

“那夫人就永遠呆在我身邊不就行了?”天賜笑道。

婉瑩笑而不語，眉眼帶愁。她心裡清楚，這一場賭局已經開始，自己的籌碼卻所剩無幾，想逆風翻盤，唯一的希望就是天賜。如果他能證道成功，天下無雙，自己的勝算便有了三成。若上官甫的計謀成功，自己的勝算又多了三成。憑自己的絕頂聰慧，運籌帷幄，勝算又多了一成。用七成的勝算與靈山一決高下，必能一戰定乾坤。想到這，她幽幽道:“夫君，日後你不會怪我吧?”

天賜邊撫摸她酥香，邊笑道:“當然不會，你我夫妻一心同體，無論你做什麽，我都不會怪你。”

婉瑩羞赧一笑，同帳歡愉。

離開了八公山，天佑等人無處可去，無奈折返龍山。

召集舊部，修繕山下華家舊宅，勉強暫住。

晴兒捧來熱湯，寬慰道:“我知道相公難過，公公走了，你與……天尊又反目成仇，幾十年的情誼一筆勾銷，是誰都會痛苦萬分。不過，公公的後事還沒有安排妥當，聖教還要相公振興，你要是意志消沉，誰來完成公公未竟的大業?”

天佑接過碗杓，順手放下，握著晴兒玉手道:“我難過的不是爹死了，而是我無力替他報仇。殺了師兄，我既不能也做不到;不殺師兄，爹爹九泉之下難以瞑目。”

晴兒不知不覺濕了眼眶，哽咽道:“相公的痛苦我全知道，既然你不知道怎麽辦，不如問問姨娘吧?”

話音未落，夏淑敏、香雪海並肩而來。

聽晴兒說起天佑難處，夏淑敏沉吟片刻，擲地有聲道:“既然不能殺賜兒，就毀了他最在乎的東西，權當報仇了。”

“啊?”晴兒吃驚道，“他最在乎的是婉瑩，難道你們要……”

“當然不能，”夏淑敏繼續道，“他最在乎的人是天后，但最在乎的事是古祖天尊留下的大業。”

“那你們是要毀了八公山?”晴兒愁眉道。

“不錯！”天佑陡然起身，鏗鏘道，“我要親手毀了八公山，讓他也嘗嘗錐心之痛！”

“怎麽可能?”晴兒疑惑道，“憑咱們四人怎麽可能覆滅八公山?”

夏淑敏冷笑道:“咱們是不可能，但有人會助咱們一臂之力。”

“誰?”天佑疑惑道。

“靈山！”香雪海幽幽道。

夏淑敏點點頭，解釋道:“雪海說的對，靈山必會出手相助。他們與八公山是一山難容二虎，必會借力打力。等他們來找咱們，咱們便可以借刀殺人，借他們之手覆滅八公山，重振神龍教。”

“好！”天佑鏗鏘道，“一切聽姨娘的！”

眾人徘徊數日，果然有靈山使者求見。

天佑端坐堂上，兩邊侍立著晴兒、香雪海。不多時，夏淑敏引一個老婦飄然入堂。老婦拄著龍杖，蛤蟆嘴露出得意邪笑，正是蕩魔使者王仙婆。

王仙婆稍稍躬身道:“老身見過聖尊！”

天佑余怒未消，冷冷道:“貴派一直仇視敝教，幾次三番要覆滅我聖教，這次前來難道是要斬草除根?”

“哈哈……”王仙婆笑道，“聖尊息怒！之前敝派與貴教多有誤會，雙方誤判形勢，險些毀掉數十年的交情。現在真相大白，原來是有人拿貴教當槍使，企圖挑撥正道之間的關系。天尊知曉內情後痛心不已，特派老身前來慰問，並奉上赦書一封！”

“赦書?”天佑疑惑道。

“不錯！”王仙婆娓娓道，“之前敝派誤解了貴教，誤把聖尊當成張浩宇幕後主使，錯把上官甫當成殺害朱張二人的真凶，又險些使毒尊蒙受不白之冤。這次老身奉旨前來，一是昭示武林，圖謀借楊世濁案誹謗名門的幕後主使是張浩宇，與他人無關。二是撤銷貴教上尊上官甫的一切罪名。今已查明，當初江寧鎮慘案是聖毒教李鴻基、錢三桂二人所為，與他人無關。另外，兩盟前盟主張元亶、朱存煦是被天尊逼死的，也與上尊、毒尊二人無關。三是元靈天尊欺師滅祖，悍然襲殺貴教上尊，有違江湖道義，若貴教率先聲討，敝派定為聖尊主持公道！”

天佑聽得頭大，不禁望向晴兒。晴兒輕咳一聲道:“你們一向言而無信，我們憑什麽相信你?”

王仙婆指著赦書道:“赦書為憑，本使為證，聖後還有什麽好懷疑的?只要貴教解散俠客盟，諸位退出八公山，天道盟的大門隨時為諸位敞開！只要聖尊、聖後、毒尊出面戳穿天尊的謊言，並聲討天尊欺師滅祖，靈山永遠是諸位堅實的後盾！”

天佑遲疑難決，撓頭不語。

夏淑敏趁機道:“使者來意聖尊已經知曉，貴派誠意滿滿令人感動，不過冰凍三尺非一日可消，聖尊還需數日細細斟酌，請使者暫住別院等候，如何?”

王仙婆輕輕點頭，依舊拄杖不動，只等天佑發話。

天佑點頭示意，王仙婆緩緩告退。

王仙婆前腳剛走，晴兒急道:“靈山的話不可信，他們一向言而無信，今日利用咱們消滅八公山，明日也會利用幽冥教消滅咱們。就算相公要報仇也不能借助靈山的手，否則咱們早晚死在他們手上啊！”

見天佑不語，晴兒又道:“我義父是死在他們手裡，上宮主也是死在他們手裡，說不定公公也是……再說，他們做事卑鄙，最喜歡過河拆橋，當初利用常五郎對付你師兄，轉眼間又賣了常五郎做交換，這樣毫無信用的人怎麽能相信呢?”

“聖後多慮了，”夏淑敏鏗鏘道，“靈山的對手是八公山，不是咱們，他們現在拉攏咱們還來不及，怎麽可能再圖謀聖教?何況現在的聖教一蹶不振，要錢沒錢，要勢沒勢，若不借助靈山的東風，咱們如何振興聖教?只有聖教複興，咱們才能不懼名門，堂堂正正做人;否則聖尊永遠都得寄人籬下，矮人三分。聖後若真心為聖尊好，就要拋下個人恩怨，以大局為重！”

晴兒無言以對，淚眼汪汪。

天佑陡然一震，汗顏道:“姨娘說的對，我與八公山有不共戴天之仇，就算我不報仇，八公山也不會助我振興聖教。爹死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老人家的大業毀於一旦。借靈山之手振興聖教，再一舉覆滅八公山，足以告慰爹娘亡靈！”

不久天佑再度召見王仙婆，負手道:“本尊已經想好，從即日起，凡我神龍教弟子悉數退出八公山，與八公山劃清界限。第二，元靈天尊欺師滅祖，殺害上尊，屠戮手足，望天下正義之士助本尊一臂之力，討回公道！第三，俠客盟為敝教所創，今逍遙閣主、天靜宮主棄明投暗，助紂為虐，有違俠義之道，從即日起解散俠客盟，與逍遙閣、天靜宮分道揚鑣。第四，靈山不計前嫌，天道盟誠心相邀，本尊十分感動，願率神龍教加入天道盟，唯靈山馬首是瞻！”

“好好好！”王仙婆大喜，立刻命薑夢雪、宋軼峰送上請柬和赦書，邀天佑等人前往靈山會盟。又命幽襲、幽靈二人送上白銀三萬兩，笑道:“這是兩盟對貴教的彌補，還有五萬兩數日後送到。之前兩盟失察，使貴教蒙受不白之冤，兩位盟主深感歉意，特委托老身送上三萬兩作為補償。又無端焚燒貴教，致使貴教片瓦不存，兩盟願拿出五萬兩助聖尊重建神龍教，還請聖尊笑納！”

望著一排排銀箱，天佑目光如炬道:“貴派打算如何助我討回公道?”

王仙婆搖頭笑道:“天機不可泄露，還請聖尊前往敝派，自有人為聖尊答疑解惑！老身靜候聖尊佳音，先行告辭！”

數日後，待安排妥當教中之事，天佑命夏淑敏守護龍山，自己率晴兒、香雪海和四位聖督直奔靈山而去。

天賜佇立紫金殿上一覽眾山小，隻覺心曠神怡，愁悶盡消。

婉瑩飄然而至，撚發笑道:“夫君好愜意啊！我從來沒有站在屋頂看風景，這還是第一次。”

天賜順勢攔著她細腰若有所思道:“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

“會有的，一定會！”婉瑩眼神堅定道。

“唉，”天賜歎氣道，“靈山出手了，一出手就是八萬兩白銀，蠱惑神龍教解散了俠客盟，慫恿天佑他們退出了八公山。聽說今日天佑就要前往靈山會盟，接下來就是加入天道盟，聯手靈山對付咱們。如果天道盟同聲一氣，咱們獨木難支，恐怕不是敵手。”

“夫君打算怎麽辦哩?”婉瑩柔聲道。

天賜幽幽道:“我想遣散他們，讓他們重建逍遙閣、天靜宮。”

“那八公山哩?”婉瑩驚道。

天賜眉眼帶愁，苦笑道:“有咱們鎮著，他們一時半刻不敢造次。這幾日我想閉關參修，請夫人為我護法！待我修成新法，所有難題都將迎刃而解。”

望著天賜愁眉不展，婉瑩默默歎氣，心下暗道:“《元老訣》已經練到巔峰，卻不足以對抗靈山，唯有修練新法才行。可新法又在何處哩?若不能練成， 又該如何?也許上尊是對的，不入絕境難以重生，唯入絕境方能破繭成蝶。”

千裡之外的江陵北岸，一僧一道對坐觀景，煮茶共飲。兩人一個肥頭大耳，神采奕奕，是卍盟前盟主柴存勖;一個白發銀眉，眼睛細長，是正義盟前盟主宇文賢。兩人身後站著二人，分別是韋陀護法和靈官護法。

宇文賢端茶笑道:“賢弟如何看這江湖形勢?”

柴存勖摸著腦袋歎氣道:“此消彼長之間雙方實力懸殊，恐怕八公山再也無力抗衡靈山。當初你我左右平衡，不肯選邊站，如今看來是一步錯步步錯，滿盤皆輸啊！”

“未必！”宇文賢笑道，“老天尊還活著，他豈會眼睜睜看著八公山沒落?天后未卜先知，料事如神，又怎麽可能眼睜睜看著八公山步入絕境?至於元靈天尊，他的武功你我都見識過，非一人能敵，如果他的武功能更上一層樓，勝負未可知啊！”

“嗯，”柴存勖點頭道，“如此說來你我還有翻盤的機會了?”

宇文賢笑而不語，指著柴火道:“火不旺，再添一把柴就是。”

柴存勖立馬領悟，大笑道:“他們出力，咱們坐享其成，何樂而不為?”

兩人對飲三日，正要離去，突然陰風陣陣，寒氣嗖嗖。

兩位護法立時覺察不妙，急忙回身禦敵，一個擲出佛珠，一個撒出銀塵。佛珠、銀塵飛到半途便被罡風逼回，迅如疾電，全部打在兩位護法身上，將二人震落高坡，滾向湖澤。

宇文賢、柴存勖齊齊一驚，紛紛面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