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蝶奇緣 第四百八十七 心存芥蒂

天賜強撐身體踉蹌奔入殿中，望著頭上裹滿紗布，沉睡不醒的婉瑩，他怔立當場，淚濕眼眶。跪到床前，握著婉瑩玉手，感受她冰冷的體溫，淚水更是止不住順著腮幫流淌。想起密室之事，不禁暗暗自責，痛如萬箭穿心。

旁邊晴兒早已泣不成聲，撲到天佑懷裡，哭濕了青衫。夏子龍雙手拄劍，身軀顫抖，眼含熱淚，咬牙不語。見眾人熱淚盈眶，夏淑敏、香雪海、冰兒也濕了眼眸。

香雪海也偷抹眼淚，湊近床邊道:“師兄，是我不好，害了師嫂，也害了師兄！”

“師妹……”天賜哽咽道，“你不是有起死回生之術?怎麽會救不活夫人?”

“我……”香雪海面露難色道，“當日我與靈山曾立下契約，以借屍還魂術換取玲瓏師妹的性命，現在我已經沒有起死回生的能力。除非……除非將師嫂冰凍起來，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或許我能取回借屍還魂術。”

“如何取回?”天賜陡然起身，急切道。

香雪海歎氣道:“借屍還魂術必須有金絲和玲瓏丹，否則我也無能為力。當日金絲已經被靈山扣下，玲瓏丹也被我浪費完了，要想煉製至少要有一個月的時間。”

“玲瓏丹?”夏淑敏抹去眼淚，疑惑道，“玲瓏丹真的能救活她?”

“是！”香雪海斬釘截鐵道，“玲瓏丹是至陽之物，再配合金絲，便能夠起死回生，使師嫂復活！”

夏淑敏又驚又喜，當即掏出一個錦盒道:“這是當初上尊給我的，你拿去救她，就當我替佑兒給賜兒賠罪了！”

“玲瓏丹?”眾人吃驚道。

天賜感動不已，當即跪地道:“賜兒替夫人多謝小師娘！若能救活夫人，我與師父、神龍教的舊怨全部一筆勾銷，今生絕不再提！”

夏淑敏忙扶起天賜，愧疚道:“是你師父害了你們，我這麽做也是想替你師父彌補你。唉，希望它真能救活婉瑩，否則你師父這一輩子都不會安心的！”

想起風鶴林舊事，天賜萬般自責，心下暗道:“師父，你害人害己，這麽做真的值得嗎?”

香雪海接過錦盒，憂心忡忡道:“還剩下金絲，那是師父留給我的至陰珍寶，曾吸收了數十年月宮精華和地魄寒氣。若無金絲，隻憑玲瓏丹是醫不好師嫂的。”

“那怎麽辦嘛?”晴兒跺腳急道，“難不成要潛入靈山?”

“我去！”天佑鏗鏘道，“是我害了師嫂，我願前往靈山盜回金絲！”

“不！”夏子龍目光如炬道，“妹妹還需要你照顧，你不能去！我孑然一身，我去最合適。何況，義父把妹妹托付給我，我卻沒能護她周全，若不能找回金絲恕罪，就算到了九泉我也無顏再見義父！”

“公子……”香雪海愁容滿面，欲言又止。

“不必爭了！”天賜恨意濃濃道，“靈山龍潭虎穴，你們不必枉送性命。這件事因我而起，也只能由我而終。”接著吩咐冰兒將婉瑩冰封密室晶棺中，又命夏子龍、傅玉成輪流守護密室。冰兒恭敬領命，與夏淑敏一道將婉瑩冰封棺中。

望著冰棺中靜靜沉睡的婉瑩，天賜幽幽道:“請小師娘帶他們到殿外，我想和夫人單獨呆一會。”

夏淑敏黯然歎氣，領著眾人飄然而出。

眾人走後，天賜一手扶棺，望著棺中雪花朵朵，想起在廬州城初見婉瑩的情景，不禁肝腸寸斷道:“當初是你救了我，如今該我還你情債的時候了。如果不是結識了我，或許你的命運不會這麽坎坷，現在應該是個無憂無慮的小公主。是我害了你，我會用自己的方式恕罪！”

出了密室，天賜面若冰霜道:“請師兄封鎖消息，關於婉瑩被襲一事任何人不要外泄，否則我此行必然無功而返。另外，我下山之後，山門之事就交給師兄了，請師兄廣布江湖，我要招賢納士，廣收門徒，壯大聖門！”李雲樓遲疑片刻，隻好遵命。

李雲樓正要離去，天賜又道:“師兄，去信眾名門，如今真相已經大白，既然楊世濁案、兩鎮平民被殺案、四位前盟主之死都與本尊無關，那誣陷本尊之人也休想逍遙法外！若眾名門不作為，本尊便要奉天罰罪了！”

“這……”李雲樓驚道，“掌門，這……等於向靈山宣戰，還請掌門三思！”

“此事不必再議！”天賜冷冷道，“執行吧！”

見天賜意志堅定，眾人也不敢勸說。臨下山之際，天佑信誓旦旦道:“師兄放心，師嫂由我們守護，不會讓師兄有後顧之憂！”晴兒、夏子龍紛紛點頭。

天賜不為所動，面無神情。

“賜兒，”夏淑敏憂心忡忡道，“小師娘陪你一起去吧，靈山藏龍臥虎，不是你一人能應付的。何況，就算你能成功潛入，外面總要有個人接應。幾年前我奉命去過靈山，對那裡的地形還有一些印象，說不定能幫上你。”

“還有我！”香雪海擲地有聲道，“我上次去過靈山，雖然對山下的地形不太了解，但對山上的地形十分熟悉。而且師兄要潛入必要先易容，有我在你們也方便。”

“我也去！”冰兒眉頭緊皺道，“多一個人幫忙總是好的。”

晴兒、夏子龍見狀，紛紛爭相請求一起前往。

天賜沉思片刻，幽幽道:“不行，人越多越容易引起靈山警惕，反倒不安全。子龍、玉成留下，你們輪流值守，護好夫人。冰兒更得留下，冰棺有任何事都離不開你，你得隨時監護，萬不能有閃失。還有晴兒，你與冰兒輪流守護冰棺，絕不能出半點差錯。至於小師娘和師妹，委屈你們陪我走一趟，辛苦了！”

眾人紛紛點頭，唯獨天佑面露尷尬，黯然歎氣。

三人策馬揚鞭，直奔壽州而去。

剛到十裡亭附近，迎面撞上渡劫護法龐宗義等人。雙方怒目而視，紛紛煞氣浮現。

想起此行目的，天賜強壓怒火道:“龐護法行色匆匆，所為何事?”

龐宗義強壓怒氣道:“敝派聖女被人擄走，不知天尊可知此事?”

“簡直荒謬！”天賜面無神情道，“貴派一向言而無信，謊話滿腹，利用楊世濁案、兩鎮平民屠戮案、四位盟主被殺案汙蔑本尊，如今又打算故技重施嗎?回去告訴丹靈天尊，這件事本尊絕不會善罷甘休！限你們三日內離開八公山地界，否則後果自負！”邊說邊抬掌禦氣，一掌震塌了十裡亭，驚得眾人呆若木雞。

望著天賜一行揚長而去，龐宗義面色難看，氣衝鬥牛。

旁邊王仙婆恭敬道:“護法，接下來要不要去八公山了?”

“不必！”龐宗義陰聲道，“派人跟蹤他們，留意有沒有小主消息。”

眾人正要回去，幽靈突然現身，驚道:“護法，附近有小主氣味！”

龐宗義又驚又喜，急忙命眾人四周查看，果然發現不少蛛絲馬跡。望著附近焦木凍草，殘石斷枝，龐宗義若有所思道:“果然是聖女她們！剛才天尊一掌震塌石亭，看似無意實則有意，他分明想掩蓋罪證！如此看來，小主必定被八公山擄走了，說不定就囚禁在山上！”

“要不要派人潛入?”王仙婆急道。

“不急！”龐宗義面色凝重道，“先弄清天尊去向，絕不能打草驚蛇，否則聖女性命堪憂！”

夜幕降臨，仲氏酒樓內靈山眾人齊聚。

王仙婆恭敬道:“啟稟護法，已經查清天尊去向，他們一路往南而去，直奔廬州而去。屬下懷疑……他們極有可能是衝著聖門去了。”

“聖門?”龐宗義沉思片刻，搖頭道，“不可能！這個時候八公山內憂外患，天尊怎麽可能離開?何況就算他想報仇，也不可能隻率兩人前往。此事必有蹊蹺，還需詳查。”

“護法英明，”王仙婆繼續道:“下午幽襲、幽靈潛入八公山確實發現了一些蹊蹺。八公山偏殿有個密室，是天尊閉關之地，現在戒備森嚴，輪番值守，似乎有不可告人之事。屬下懷疑聖女極有可能被囚禁此處，否則他們怎麽可能如此小心翼翼?”

“嗯，”龐宗義捋須沉思，目光如炬道，“不管是不是，都要一探虛實！命眾人做好準備，今夜拜訪八公山！”

聽聞靈山護法前來拜山，李雲樓急得直搓手，旁邊天佑、夏子龍、傅玉成同樣不知所措。唯獨晴兒鎮定道:“不管他們是真心拜山，還是假意探視，雲樓護法都要去見，否則肯定露餡！”

“我?”李雲樓遲疑道，“他們要見掌門和天后，我去該怎麽說?”

“你就說……”晴兒若有所思道，“天尊下山辦事去了，天后身體有恙，謝絕見客！其他的嘛，不管他們說什麽問什麽，你統統都說不知道。妹妹常說虛虛實實，真真假假，咱們就給他們擺個**陣，讓他們不知真假。”

“好！”李雲樓稍稍鎮定道。

親自將龐宗義、王仙婆二人引入大殿，李雲樓恭敬道:“不知龐護法深夜來訪，所為何事?”

龐宗義抬眼四掃，笑道:“聽聞天尊已經出關，老夫特意前來拜見。之前受小人挑撥，兩派多有誤會，險些釀成大禍，今日老夫前來特為賠禮致歉，希望兩派化乾戈為玉帛，重修盟好！還望天尊和天后不計前嫌，出來一見！”

“護法來的不巧，”李雲樓歎氣道，“日前梵淨山送來邀帖，請掌門前往拜山。現在聖門之事已經塵埃落定，掌門決定親自前往，此刻不在山上。至於天后，她最近身體有恙，早已謝絕拜訪。諸位要想化乾戈為玉帛，應該盡快撤出八公山地界，並以天尊的名義昭告名門恢復敝派名譽，再派人送來正式文書，這才是正途。”

龐宗義面露詫異，驚道:“天后有無大礙?老夫手下有幾個人醫術了得，可以為天后診斷。能否……”

“不必了！”沒等他話說完，李雲樓忙打斷道，“天后已經吩咐過，謝絕任何人探視。請護法先回去，待天后好轉，敝派必會派人延請。”

龐宗義面露狐疑，無奈告辭。

當夜夏子龍、傅玉成負責看守婉瑩冰棺，二人抱劍而立，宛如門神般。夏子龍神色凝重，憂心忡忡。殿裡靜靜躺著婉瑩，外面漂泊著香雪海，一個沉睡不醒，一個生死難料，想到此刻自己一點忙都幫不上，他暗暗自責，咬牙暗恨。

不多時天佑和晴兒飄然而至，天佑鏗鏘道:“內兄，這裡交給我們吧，你去歇息會，下半夜你跟玉成再來輪守。”晴兒也柔聲附和。

見二人伉儷情深，夏子龍欣慰離去。

夜深人靜，天佑拄劍而立，晴兒靜靜依偎他身旁，閉目養神。

突然一陣清風吹來，殿前燈籠盡滅，只剩殿裡油燈閃爍。天佑暗暗疑惑，忙拍拍晴兒，小聲道:“娘子，有動靜！”晴兒原本只是閉目養神，並未入睡，此刻早已覺察異樣，忙起身朝殿外走去。剛走兩步，又回頭囑咐道:“相公守在這裡，寸步不離，記住哦！我去去就回！”

天佑無奈提劍戒備，豎耳靜聽。外面一片寂靜，絲毫沒有任何打鬥的聲音，隻傳來晴兒輕盈的腳步聲。隨著聲音越來越小，天佑的心逐漸提到了嗓子眼。

“怎麽回事?”他喃喃自語道，急忙飛身出殿，外面一片漆黑，早已沒了晴兒身影。天佑心裡暗慌，忙掏出信炮，剛要傳信，突然左右兩個黑影迅速逼近，嚇得天佑慌忙拔劍迎戰。雙方戰作一團，天佑以一敵二，絲毫不落上風。擔心晴兒有閃失，他奮力急攻，卻只是稍佔上風，一時半刻竟奈何不了二人。

遠處晴兒聽到後面有動靜，忙飛身回奔。 剛奔到石階下，赫然看到石階上佇立一個黑影。她不敢大意，迅速雙爪飛襲，勢如猛虎。黑影不慌不忙拐杖急攻，眨眼間杖影重重，如泰山壓頂。兩人戰作一團，殺得難分難解，一時半刻竟分不出勝負。晴兒心焦如焚，步步緊逼，黑影從容應對，且戰且退。

雙方酣戰正濃，突然一聲厲喝從半空傳來，眨眼間冰兒從天而降，協助晴兒嚇退了黑影。天佑大喜，抖擻精神奮力急攻，不料二人紛紛隱身遁去，消失無蹤。他正要急追，被晴兒一把拽住。晴兒急道:“不要中了調虎離山之計，快回去看守妹妹！”

三人剛奔入大殿，只聽轟隆一聲巨響，大殿屋頂被人捅破，隱約有個黑影一閃而逝。三人不敢追趕，急忙複燃燈燭，查看冰棺情況。這時夏子龍、傅玉成飛身趕到，紛紛近前詢問。晴兒急道:“都別說話，讓冰兒好好查看！”

冰兒仔細檢查，搖頭道:“沒有異樣！”

晴兒疑惑道:“奇怪了，靈山的人明目張膽闖進來，難道不是為了妹妹?莫非還有別的目的?”

“什麽目的?”天佑急道。

“不知道，”晴兒神色凝重道，“不管他們目的是什麽，這裡已經不安全了，咱們得盡快把妹妹轉移別處。”眾人紛紛附和，卻不知將婉瑩轉移別處。冰兒提起李雲樓，晴兒面色一變道:“壞了，雲樓護法出事了！剛才我看到有個人穿著他的衣服往山下跑去，我還以為出事了。現在看來，那人必定是假冒的！冰兒、玉成，你們速速帶人去搜救！”

冰兒忙遵命，領著傅玉成飛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