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蝶奇緣 第四百九十一章 拱手江山

天賜緩緩下嬌，負手打量眼前三人，隻覺三人仙風道骨，雖衰而不老，似乎身懷異術。

三人早瞅見轎子後的冰棺，紛紛恭敬道:“天尊大駕光臨，令蓬蓽生輝，我等有失遠迎，望乞恕罪！”

天賜還沒開口，旁邊龐宗義便諂笑道:“這三位便是敝派三位……”

“無須介紹！”天賜目光如炬道，“早就聽聞靈山有三尊、四老、五法、七使，其中三位長尊輪流執掌靈山，地位僅次於天尊。我看三位長者氣度不凡，雍容華貴，莫非是三位長尊?”

“謬讚謬讚！”中間老者手撚佛珠笑道，“天尊高看我等了，我三人並非長尊。”他骨相俊朗，棱角分明，難掩儒雅氣質，正是太妙長老陳文侯。左邊老者嘴角邪笑，面露狠厲，是太玄長老盧笑癡。右邊老者尖嘴猴腮，鷹目狼耳，是太真長老張壽松。

聽見三人介紹，天賜暗暗震驚。如此身懷異術之人僅僅只是長老，那三位長尊該是何等厲害?能令這麽多蓋世高手臣服的丹靈天尊又是何等厲害的人物?

陳文侯似乎瞧出他心思，笑道:“天尊是不是對三位長尊十分好奇?天尊莫急，清虛長尊正在中道殿恭候，請！”

眾人登上金壇，沿著蜿蜒曲折的山道，繞過石亭，踏上棧道，沿著懸空的棧道苦行半日。下了棧道，踏上石階，路過靈谷，踏過靈橋，來到靈音殿。靈音殿前佇立數人，為首的老者身材偉岸，虯髯濃眉，正是太靈長老羅武聖。

羅武聖恭敬笑道:“太靈長老羅武聖，見過天尊！清虛長尊正在大殿靜候，天尊請！”羅武聖邊引天賜前行，邊抬手示意。陳文候心領神會，回身示意眾人退下，獨自隨二人入殿。

穿過靈音殿，繞過九龍鼎，來到中道殿。殿前佇立兩個童子，見眾人前來，紛紛揚聲道:“天尊駕到！”

話音剛落，一個穿著道袍，年近古稀的老者飄然而出。他身材瘦高，面露凶相，一對蛇眼透著寒光，正是清虛長尊司徒赦。司徒赦恭敬道:“老朽司徒赦，奉命接待天尊！敝派掌門一直閉關參修，無暇分神，未能親自迎接，望天尊體諒！”

“不必如此，”天賜冷冷道，“今日前來隻為兩件事，歸還聖女，接走天后！”

“哈哈……”司徒赦笑道，“天尊快人快語，開門見山，足見誠意十足！請天尊殿裡就坐，咱們慢慢商議。”

眾人先後入殿，天賜上座，司徒赦下座，羅武聖、陳文候二人左右陪侍。

司徒赦目光如炬道:“既然天尊歸還了聖女，那敝派也會如約歸還天后。只不過，眼下兩派矛盾重重，嫌隙太多，還需冰釋前嫌，我們才放心歸還天后。”

“直說無妨，”天賜冷冷道，“你們有什麽要求?”

“哈哈……”司徒赦笑道，“豈敢豈敢！昨日虛皇長尊傳掌門旨意，提了三點要求。第一，全面徹底解決兩派歷史恩怨。老朽思慮許久，擬定了一份諒解書，希望天尊能夠應允。”邊說邊抬眼示意，羅武聖忙恭敬奉上文書。

天賜接過文書，往旁邊案桌一丟，漫不經心道:“直說吧！”

“好！”司徒赦似笑非笑道，“兩派的恩怨起於祖母綠，源於楊世濁案。後來敝派破虜使者常五郎、罰惡使者南宮慶、誅邪使者葉玉蓮相繼被殺，天尊的父親無相和尚、嶽翁夏妙玄、師父上官輔、師妹玉玲瓏等也相繼被殺，兩派矛盾尖銳。不久前敝派聖女被人偷襲，貴派天后也遭人暗算，雙方誤判形勢，大打出手，矛盾不可調和，勢同水火。如今天尊幡然醒悟，肯屈尊前來，足見誠意滿滿。既然雙方都有誠意，不妨全面解決歷史恩怨，化乾戈為玉帛，重修盟好！”

“一紙文書就能讓兩派盡釋前嫌?”天賜疑惑地翻開文書細瞅，又撂下道:“文書本尊可以簽，但措辭必須該，否則本尊如何向眾人交代?”

“可以，”司徒赦欣喜道，“只要天尊肯簽，修改文辭小事一樁。”

“丹靈天尊還有什麽要求?”天賜繼續道。

司徒赦笑道:“第二，天尊承諾今後不再與靈山為敵，也不支持或參與任何反對靈山的盟會。同時，裁減規模，遵守名門規矩，謹守名門默契。”

“敵對是相互的，”天賜針鋒相對道，“希望靈山也做出相應承諾，不再與八公山為敵，並遵守規矩，謹守默契。”

“這個自然！”司徒赦不假思索道。

天賜半信半疑，繼續道:“還有什麽要求?”

司徒赦邪笑道:“第三，讓出玄女教、天靜宮、逍遙閣三教，不再肆意干涉江湖事務。”

天賜苦笑道:“我對江湖事務沒有什麽興趣，我隻想接回夫人，陪她安度一生。至於三教，我可以讓出，但貴派也要讓出神龍教、天魔教、聖毒教等，不再插手三教事務。”

“好！”司徒赦笑道，“天尊果然重情重義！請天尊放心，我們必會信守承諾，將天后完璧歸趙！”

“且慢，”天賜幽幽道，“我有個額外要求，任何人不得傷害神龍教聖尊、聖後、聖女、聖護等人，否則所有協議立即作廢。”

“哈哈……”司徒赦志得意滿道，“天尊開了金口，老夫豈能拂了天尊面子?請天尊暫住十日，靜候佳音！”

天賜苦等十日，始終沒有任何消息。他正要詢問，只見太靈長老羅武聖率幾位長老飄然而至。羅武聖恭敬道:“天尊稍安勿躁，不是我們不肯歸還天后，而是天后、聖女傷勢太重，都在醫治之中。若二人都無事，自然皆大歡喜，否則一方有事，必遷怒另一方，這不是掌門願意看到的局面，也不是天尊願意看到的結局。清虛長尊思前想後，特派我等先來致歉，請天尊再住十日，靜候佳音！”

聽聞要再住十日，天賜心裡咯噔一聲，急道:“是不是天后、聖女有意外?”

“哈哈……”羅武聖笑道，“天尊多慮了，靈山是天下武功之源，武林醫毒之本，江湖異術之根，莫說改頭換面，就是起死回生也不在話下。”

天賜暗暗欣慰，又憂心忡忡。從前他總以為靈山僅僅只是高手如雲，依靠武力統治江湖，現在他才明白靈山不僅武力強悍，而且精通百術，往日倒是自己小瞧他們了。不過，靈山向來言而無信，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麽陰謀?想到這，他半信半疑道:“清虛長尊何在?”

“天尊稍安勿躁，”羅武聖恭敬道，“長尊正接見梵淨山使者，暫時無暇分身，還請天尊恕罪！待見完使者，必會親自前來致歉！”

“梵淨山?”天賜疑惑道，“不年不節，他們來做什麽?梵淨山一向與貴派不和，難道要重修盟好不成?”

“哼，”羅武聖冷笑道，“黃鼠狼給雞拜年，豈有好心?”察覺失言，羅武聖忙借口有事，匆匆告退。

天賜越想越覺得蹊蹺，回到住處後，招來兩個護衛，抬指封住一人穴道，又眨眼製服另一人。

晌午時分，羅武聖親率眾護法、使者將一位老者送到山下。那老者年近五十五，滿頭白發，尖嘴猴腮，雖然身材不高，但透著幾分威嚴。待送到金壇，羅武聖皮笑肉不笑道:“宋長老，你千裡迢迢而來，我們本該盡地主之誼，無奈天尊駕臨敝派，無暇他顧，望你體諒啊！日後若有機會，敝派必請長老遍覽靈山美景，以補今日之過！”

老者冷冷一笑道:“此地景色雖美，可惜地靈人不傑，不如八公山遠甚！老夫還是去八公山合適，好歹能討口酒喝！告辭！”說罷冷眼一瞥，拂袖而去。

見老者無禮，羅武聖冷笑目送，回頭對眾人道:“此人身材矮小，鼠目寸光，難等大雅之堂，竟然還妄想見清虛長尊，真是厚顏無恥之人！由此可見，梵淨山門徒不過是蠻夷不化之輩，成不了氣候！”

眾人前腳回山，一個護衛後腳從林中閃出，飛身朝老者車駕追去。

老者正坐車前行，突然察覺異常，忙喝停眾人。緩緩下車，招手示意，眾人紛紛恭敬退去。冷眼環顧四周，負手笑道:“是敵是友，何不現身一見?”話音剛落，身後車駕上突然多了一人，一身護衛打扮，眉宇間透著幾分冷厲。老者忙回身作揖道:“老夫梵淨山無量長老宋義煌，見過天尊！”

天賜仔細打量老者，疑惑道:“梵淨山派人來靈山作甚?”

宋義煌笑道:“自然是敲山震虎！聽聞靈山劫持了天后，公然破壞名門規矩，打破名門默契，我們身為名門之一，自然要敲山震虎，提醒他們不要欺人太甚。”

“口水仗有用?”天賜不屑道。

“當然無用！”宋義煌乾笑道，“老夫此行連清虛長尊都沒有見到，足見靈山何其傲慢！不過沒關系，口水仗只是提醒，敝派還有後招。”

“什麽後招?”天賜漫不經心道。

宋義煌似笑非笑道:“三分名門，鼎足而立！現在神農頂派、賀蘭山派、幽冥教都唯我馬首是瞻，樂安山、釣魚山、兩盟、神龍教、逍遙閣、天靜宮、玄女教又明裡暗裡支持天尊，眾名門則死心塌地擁護靈山，天下大勢已經十分清晰:三足鼎立！現在這個時候靈山劫持天后，無非是想逼天尊就范，一旦他們奸計得逞，我們豈不是要束手就擒?”

“原來如此，”天賜若有所思道，“所以皓靈天尊派你來靈山敲山震虎，順帶提醒本尊，是不是?”

“哈哈……”宋義煌笑道，“天尊快人快語，智慧無雙，老夫不敢隱瞞！敝派雖不能幫天尊救回天后，但只要天尊沒有屈膝臣服，靈山就絕不可能一手遮天！咱們兩派聯手，靈山必忌憚三分，也必會奉還天后。不知天尊可願信我?”

“談不上信與不信，”天賜漫不經心道，“我現在隻關心夫人生死，對其余事一概不問。請長老回去告訴皓靈天尊，我與靈山已經簽訂議和協議，從今往後不再為敵，更不會支持任何敵視靈山的盟會。你們想對付靈山，我不會插手;靈山想對付你們，我也不會助力。”

“天尊！”宋義煌神色凝重道，“天尊當真簽訂了協議?”

“不錯！”天賜幽幽道，“為了夫人，我不惜賠上一切，哪怕是我的命！”

宋義煌搖頭歎氣，無奈苦笑道:“天尊真是……癡情種啊！江山如此拱手讓人，不知將來天尊拿什麽守護天后?三分天下你佔其一，他們才不得不放了天后;若你人微言輕，靈山還會重視天尊嗎?”

天賜虎軀一震，眉頭緊皺，無言以對。

宋義煌趁機道:“與君子講信守義，與小人不可自縛手腳！他日若救回天后，望天尊審時度勢，謹記唇亡齒寒的教訓，不可自毀長城，坐以待斃！”

見宋義煌言辭懇切，天賜稍稍動容道:“長老放心，我可以為了夫人賠上一切，包括信用！”

宋義煌大喜，當即告辭。

上饒城內，天佑等人正在客棧等候消息。苦等許久，始終沒有靈山消息傳來。

不多時，傅玉成疾步而來，驚道:“梵淨山長老求見！”

眾人面面相覷，都茫然無措。唯獨夏淑敏若有所思道:“梵淨山一向與靈山不和，他們來拜訪說不定是想聯手抗衡靈山。現在靈山扣著你師兄不放，咱們又無能為力，若能借助梵淨山的力量，咱們就能輕而易舉救出你師兄！”

天佑大喜，立刻率眾人會見使者。

宋義煌拱手道:“老夫無量長老宋義煌，受元靈天尊委托特來求見諸位！”

眾人又驚又喜，難以名狀。天佑急問:“我師兄還活著?他現在怎麽樣了?靈山是不是把他囚禁起來了?”

“不不不！”宋義煌笑道，“天尊安然無恙，行動自如。憑天尊的武功，除了長尊出手，無人能困得住他， 諸位放心！”

眾人稍稍寬心，晴兒憂心忡忡道:“長老從靈山來，有沒有聽到關於天后的消息?”

“沒有，”宋義煌捋須道，“靈山戒備森嚴，門規嚴厲，他們怎麽敢明知故犯?老夫這次來是受了天尊委托，向諸位傳達幾個意思。第一，天后正在醫治，尚需月余，請諸位稍安勿躁，不要輕舉妄動。第二，金絲已經無用，不必舍身盜取，節外生枝。第三，撤回八公山，整修山門。”

眾人聽得雲裡霧裡，唯獨夏淑敏幽幽道:“看來婉瑩已經平安無事了，咱們不必冒險了。”

“什麽意思?”天佑驚道，“咱們真要折返八公山?萬一靈山扣著師兄不放怎麽辦?”

“你傻啊！”晴兒白眼道，“剛才長老不是說了，你師兄行動自如，根本沒人能困住他！”

天佑遲疑不決，總覺得有些心慌。

宋義煌一直靜靜旁觀，笑而不語。此刻見眾人不知所措，捋須笑道:“天尊、天后的事已經塵埃落定，諸位不必憂慮。你們現在泥菩薩過江，難道就不擔心自己的處境嗎?”

眾人疑惑不解，紛紛瞅向宋義煌。

宋義煌笑道:“之前眾名門圍攻八公山，神龍教、幽冥教、兩盟相繼臨陣倒戈，讓靈山威嚴掃地，名聲盡毀，諸位覺得靈山會輕易放過你們嗎?靈山一向睚眥必報，絕不會放過諸位，諸位要盡早打算了！聖尊若不嫌棄，可效仿幽冥教，我梵淨山的大門隨時為諸位敞開！希望有機會同舟共濟，攜手抗衡靈山！這是敝派邀帖，誠邀諸位一道前往，老夫恭候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