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在三清 第2章 道可道？道不可道

他上一世生在新社會，長在紅旗下，對於所謂神明向來都是嗤之以鼻，可自己莫名其妙的穿越加上自家師父的種種神奇之處，讓他不得不相信，或許這個世界真有神明。

“三清祖師，這一切都是您安排的嗎?您要這世人受苦受難，不得安樂嗎?為什麽呢?”

“穆兒，”

沈穆聽到有人在叫自己，他回過頭，大殿門口站著的正是自己師父，只是比起早上來，他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似乎又平添了許多皺紋。

“師父，”

沈穆連忙上前，

“您怎麽了?”

“無妨，”

老道士擺了擺手，

“你入我門中十七載，每日除了打坐吐納就是習武練功，請仙扶鸞、掐訣念咒之術，我一絲也沒傳你，你可怨我啊?。”

“弟子不敢。”

“嗯，不敢，那就是想過了。”

老道士點了點頭，說道，

“其實無論怎樣，我都要把道傳給你的，畢竟你是我唯一的徒弟，只不過我以前一直覺得時間還早。”

他說到這，長歎了一口氣，抬眼看向殿內的三清像，

“現在看來，時間已經不早了啊。”

“師父，”

沈穆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跪在了地上，他握緊雙拳，努力壓抑自己心中的喜悅，

“終於，終於！”

“你看上去很開心?”

老道士的目光一直在眼前的三清像上，可沈穆的一舉一動還是逃不過他的眼睛。

沈穆剛想開口為自己辯解，老道士又揮了揮手，阻止了他，

“開心是正常的，我師父傳我道的時候，我比你還開心呢。”

“是徒兒失態了。”

“穆兒，你天資聰穎，遠勝於常人，如今武學一途，已經是小有成就，日後修習道法，自然也是一日千裡，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你要記住，這世界上，永遠有你打不敗之人，有你做不到之事。”

“弟子謹記。”

老道士搖了搖頭，笑道，

“你現在說謹記，其實權當我在放屁，那也不怪你，我像你這麽大的時候，也常常罵我師父是狗屁天師。”

沈穆被老道士說的臉上滾燙，開口道，

“弟子不敢。”

“你嘴上說著不敢，其實這世上有什麽事你不敢?隨我來吧。”

老道士緩緩走進後殿，他功參造化，法力通玄，可此時走的甚至比鄉下村口尋常老農還要慢。

沈穆一想到自己就要學習道法，心中激動，難以言表，可自家師父一步一步往前挪，自己也不好催促，隻好耐著性子等，終於捱到老道士進了後殿，沈穆一個箭步跟上去，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家師父。

只見老道士緩緩從懷中掏出一本書來，面帶微笑，看著沈穆。

沈穆心中腹誹不已，“您老要把這書給我，剛剛在外殿的時候為什麽不直接給?何苦費這半天的功夫?”

老道士將書遞給沈穆。

“拿去吧。”

沈穆恭恭敬敬的接過來，這本書不知經歷了多少歲月，早已缺角發黃，看上去倒要比沈穆的歲數更大一些。

可是當沈穆迫不及待的翻開這本書，卻發現這上面根本沒有記載著什麽道法玄機。

“師父，這上面……什麽都沒寫啊?”

“怎麽什麽都沒寫?這上面不是寫著一個字?”

“啊，是寫著字，”

沈穆順著老道士的手指看去，那裡歪歪扭扭的用篆書寫著一個字，沈穆剛剛沒注意看，還以為是黑色的汙漬呢。

“是個什麽字?”

老道士問道，

沈穆歪著頭，眯著眼睛仔細看，

“師父，好像是個道字啊。”

“這就對了嘛，道就寫在上面，你拿回去看吧。”

沈穆滿以為這書就像一本操作指南，寫著該如何修道，再不濟，上面起碼有關於修道的隻言片語，可他萬沒想到，這書上面只有“道”這一個字。

他本來想著等自家師父給自己解惑，可沒想到他居然想著甩手不管?沈穆生怕錯失良機，連忙問道，

“師父，弟子愚鈍，這個道，究竟是什麽啊?”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

“可是，”

沈穆徹底懵了，

“上次師父您不是這麽說的啊?”

“哦?上次我是怎麽說的?”

“上次您說，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誰讓你記住這個了?”

“記住了也有錯?”

“記住了就得不了道！”

“依師傅所言，什麽都記不住才能得道?那師父為何不收個傻子做徒弟?”

沈穆被氣的不輕，忍不住大聲駁斥道。

話一出口，他心中便有些後悔，老道士撫育他長大，又傳了他一身本事，在他心中真如親父親一般，此時出言頂撞，實在是太過不該。

老道士對沈穆言語裡的冒犯卻毫不生氣，搖頭說道，

“錯！忘記了也得不了道。”

“記住了得不了道， 忘記了也得不了道，那怎麽樣才能得道?”

“等你得道時，你就能得道了。”

沈穆如遭雷擊，愣在原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半晌才擠出幾個字來，

“您說的真對啊，師父。”

“你已經得到我真傳了，沈穆，你可以下山了。”

“什麽?下、下山?”

沈穆如遭巨錘猛擊，眼睛一下子就不爭氣的流了出來，他知道自己師父一言既出，絕無轉圜余地，自己離開生活了十七年的三清山已成定局。

他本來已經做好了下山的心理準備，可事到臨頭，還是忍不住流淚。

老道士看了一眼沈穆手裡的破書，說道，“你已經盡得了我的真傳，我再也沒有什麽能教你的了。”

沈穆向前一步，跪倒在老道士面前，懇求道，

“可是，師父，弟子蒙受師父大恩，不曾報答，怎麽，怎麽能就此離去?”

“談什麽報答之情，日後你惹出禍來……”

老道士話說到一半，沈穆哪裡還不知道他要說什麽?

他垂淚道，

“弟子知道了，日後弟子惹出禍來，絕不提三清山半個字！”

“哈哈哈哈哈哈！穆兒，你樣樣好，就是有一個缺點——太聰明了。”

老道士放聲大笑，也不見他雙腿彎曲，身形就倏地向後飛去，一轉眼已經不見了人影，

只剩下龍虎殿內還回蕩著他的聲音，

“桌子放著天師令，你拿去吧，日後你惹出禍來，隻管報你師父的名號，我到要看看，誰有膽子打上三清山玉京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