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釣老者坐於小船之上,慢慢遊蕩在湖水中,碧波蕩漾的湖水,層層疊疊,似一副美畫。
“師父,已經派人通知小師弟,只等小師弟拜訪他那不打不相識的親家,咱們便準備著手向斂婚姻之事。”黑子男子輕輕滑動著小船,樂得自在。
老者輕輕點了點頭,語氣中略帶責備說道:“你們小師弟性子張揚桀驁,當年因為你的事,鬧的整個江湖和京城雞飛狗跳,雖然說是打出個親家,到底不過是二人惺惺相惜,後來他應這個親家之邀守護這神州大地,我這當師父的自然會支持,只是這些年把向斂丟在山上讓你們照顧,當了個甩手掌櫃,畢竟問鋒還是將疏狂閣視為家,只能依靠你們這些師姐和師兄,丹萍家裡那些個破事,難免會引得廟堂猜忌,你們這些師兄師姐的確……”
“師父,都是一家人,說這些話做甚,咱們幾個姐弟哪個不是將向斂視為己出,要道謝也應當是由小師弟自己來說。可若是他隨隨便便提出幾壇子濁酒便想應付過去,您當師父的可以不計較這些,那就問問我們幾個姐弟答不答應。”黑子男子破天荒的打斷老者的話語,豪氣乾雲般說道。
老者輕輕搖了搖頭,笑了笑,提起手中魚竿,重新弄上餌料,輕輕的甩了出去。
“有沒有想過,回頭去找找那姑娘,既然放不下,為何不再給自己一次機會?”老者詢問著往事。
黑子男子搖了搖頭,放下手中船槳,拿出一根魚竿,背對著老人猛的將魚竿甩出,如同當年一般,猛的一掌拍在心愛的女人身上。
“師父,往事隨風,還提她作甚,在一掌拍向她的那一刻,已經注定了我們倆的結局。”黑子男子平靜說著,面色如同這湖面一般,波瀾不驚。
老人轉身瞧著這位弟子,苦口婆心的說道:“魚竿又沒有錯,你握那麽緊做甚?”
黑衣男子黯然一笑,卸掉手中勁力,輕輕握住已經裂開的魚竿。
“你們終究是老夫親手帶大的孩子,哪個父親不希望後代開支散葉,兒孫滿堂。你兩位師姐一個未遇良緣,一個眼高於頂,可畢竟是女子,嫁出去老夫終究是舍不得,招婿進門,恐怕也入不了她們眼,你四師弟雖然行事不靠譜,畢竟還是領了一個徒弟回來,你小師弟就不必說了,我本意是讓他接手咱們疏狂閣,如今看來,向斂去江湖打磨幾年,還有熊丫頭在,他來接這個班,老夫也放心。所以唯獨是你,老夫最放心不下。”老者背過身去,盯著一直未有動靜的天空。
未見黑衣男子答話,老者喃喃自語道:“本事都教你們了,可千萬莫學我畫地為牢。”
明明郎有情妾有意,卻死活不肯開口,臨到老死,後悔終身。
人這一生,所求為何?
“老夫老了,有些東西求不得,也求不來。唯一所求,便是你們幾姐弟,還那兩個小家夥。你們呀,都別怪我這個做師父的囉嗦,你們都是我親手帶大的孩子,哪個父母在睜眼前不操心著自己的孩子。”
吳松動容,恭敬說道:“師父,您老人家身子健朗,好端端的說這些幹嘛?”
“哈哈哈,這不是瞧見那小兩口那恩愛樣,有感而發嘛。”鍾彬放聲大笑。
突然,鍾彬眉頭一皺。
“老三,你在江湖上號稱劍掌雙絕,看看老夫這一劍如何?”老者突然間開口道,只見左手輕輕順扶著白須,右手挑動魚竿,無數水珠平地而起,竟匯聚成無數長劍,一字排開,在老者輕輕揮動魚竿之後,無數水劍竟同時朝著天空飛去,更令人詫異的是無數水劍竟於高空之中化散為整,組成一柄碩大長劍,徑直朝著山後樹林襲去。
樹林之後不知何時躲藏數人,目睹凌厲攻勢,不為所動。
只見由水凝聚而成的碩大長劍,竟然在樹林前一丈地處,絲毫不得寸進。
吳松深感驚奇,當今武林,還有人能與師父鬥得旗鼓相當。
“鍾彬鍾老居士!”竹林之內傳來雄厚的聲音。
由水浪凝聚而成的巨劍,刹那間形神渙散,垂直散落。
“貧僧三人恰巧路過,想不到幾十年未見,脾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暴躁。”散亂竹林之後慢慢走出三位和尚,一老一少還有一中年和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祖孫三代。
“噢,是你這老和尚,老夫還以為是哪裡來的宵小!”鍾彬先是驚訝,然後淡然一笑。
“阿彌陀佛。”不知為何,老和尚只是輕笑。
吳松看著面不改色的鍾彬,心想憑師父的境界,若是尋常普通人也就罷了,不相識之人,師父也不會貿然動手,若是這般輕易動手,怎麽可能不知道這來人是誰?看樣子還是老熟人,想必應當是師父年輕之時在這和尚手裡吃過暗虧,所以才借機想要找回一點場面吧。
竹林與湖泊之間間隔三十多丈,二人竟能隔空對話,讓未見過世面的小和尚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思閑老和尚,閣中一敘!”
吳松偷笑,一躍而至幾位僧人面前,“幾位大師,在下吳松,請上疏狂閣一敘!
“煩請吳居士帶路。”三位僧人同時雙手合十,朝著吳松輕微彎腰致謝。
吳松忍住笑意,更加確認了心中想法。
……
疏狂閣偏廳之內,所有人一番互相介紹之後,鍾彬朝著沈曉說道:“愣著幹嘛,當年老夫拜山少林,正是這位思閑大師用著少林最高禮儀接待,咱們疏狂閣必須還禮,老夫那些珍藏都給拿出來,好生招待,熊丫頭,今日就辛苦你下廚,拿手好菜別藏著掖著,讓幾位大師好好嘗嘗鮮!”鍾彬說著還朝二人使了使眼神,最後特意強調了一句,“照咱們山上最好的來!”
按理來說,以往有貴客到來,鍾彬無論如何都不會安排沈曉準備事宜,但今天卻叫向來不靠譜的沈曉安排這些事,自然是有起深意,沈曉自然也明白鍾彬的用意,去到酒窖之中,抱了幾壇子珍藏許久的美酒,又在山上抓了幾隻活蹦亂跳的野獸。
事後熊詩琪曾私下裡悄悄問過鍾彬,為何要用酒肉來招待這些僧人,得到的答覆只有,以彼之道,還之彼身八字,熊詩琪捂住嘴偷笑,心想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師公您老人家是,百年都不嫌晚。
盡管熊詩琪還是準備了幾道素菜,可面對一桌子葷菜的幾位僧人,卻是沒有半點動筷子的意思,更加別說看一眼已經倒滿碗中的陳年佳釀。思閑大師反而是直接開門見山道:“敢問沈曉沈居士,年前是否與三位年輕居士親手斬殺過一位縣官?”
沈曉連同向斂以及沈康寧明顯愣了下神,很明顯驚訝於眼前這位僧人為何知道此事,當下鎮定答道:“確有此事,不知大師如何得知此事。”
“江湖上此事已經鬧的沸沸揚揚,難道沈居士不知?”思閑僧人解釋道。
疏狂閣幾人面面相窺,紛紛搖頭。
“老和尚,別賣關子了,什麽事直接說吧!”鍾彬只顧著吃菜, 不曾將此事放在心上。
此時,一直未言的中年和尚開口說道:“除夕夜裡,一群不知何來歷的江湖人士來到山,紛紛請求著要我們做主,師父不願意參與江湖事,卻聽見事情跟鍾老居士有關,就多嘴問了一句,這才知道,沈居士濫殺朝廷命官,可此事本由不得無門寺指手畫腳,但來人卻說,疏狂閣鍾老居士曾經問禮各門派,可現在怎能任由著自己徒弟濫殺無辜,師父雖然不信,卻又擔心江湖再起波瀾,於是便帶著貧僧及貧僧弟子,馬不停蹄的來到貴閣,想了解一番事情經過,免得江湖生靈塗炭。”
王曼聽得這話,當下心中怒火中燒,盯著名為宇寧的中年僧人冷冷說道:“和尚的意思,是來上山登門問罪來了?”
鍾彬抬了抬手,示意王曼不得無禮,隨後便放下手中碗筷,不解問道:“江湖是否再起波瀾老夫不關心,生靈塗炭可又從何說起?老夫這疏狂閣雖然以狂傲自居,但也不是個是非不分的地方,按照剛才這位大師所說,江湖上已經鬧的沸沸揚揚,難道說,這些人還想著學老夫一般,來我這疏狂閣登山問禮?”
當年鍾彬問禮江湖各門各派,問的就是骨氣,問的就是脊梁,如今卻因為沈曉收拾了一名食人血肉的貪官汙吏,便被各門各派當作借口,想要問禮疏狂閣,在疏狂閣眾人眼裡不過是癡人說夢。
“貧僧來到貴閣路上,已經聽聞有許多各派人士聚集,準備來貴閣討要個說法。”思塵大師開口說道。
正在沈曉和向斂詫異之際,突然一聲驚呼打斷了沉默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