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浮生記 第55章 再訪柳家（下）

院落裡一直傳來“乒乒乓乓”鑿石聲，和不間斷的人聲，顧遠不知如何介入，便讓雜役領著他一起進去了。

現場留著五六個人，大胡子柳長春，正在指導一個年輕工匠，雕鑿著佛像的腦袋。

雜役顯然也是，經常做這催工期的工作，十分熟練地走到大胡子身後，站直了身子道:“二伯，交貨時間剩下的不多了，您怎麽才開始雕頭啊，要是完不了工，到時候免不了要上門道歉，還得倒找人家錢，夫人已經很累了，還請您不要勞煩她。”

聽到自己背後傳來腳步聲，大胡子頭也不回道:“你讓大嫂放寬了心吧，我這不正在趕工嘛，對我們這種巧活，要有耐心好吧，你且先回去，我後天一定通知你來取。”雜役顯然被這位大胡子搪塞慣了，仍一動不動地杵在原地。

聽到身後的人，仍未發出離開的腳步聲，大胡子終於有些不耐煩了:“我不是都讓你回去再等等了嘛，這乾活就像站著小解，你盯在這裡，我下不了手啊，到時候耽誤了工期你能負責啊。一天，就一天，我到時候肯定按時交貨。”

見身後人還是不為所動，柳長春終於轉過身體面向那人，發起了脾氣。“去去去，別煩我，酉時過來收貨總行了吧。”說完雜役就被這位二爺推搡著出了院子。

“你也是來催工期的，怎麽他走了你不走啊，再煩可別怪我動手打人啊。”柳長春看著還在一旁，靜看著兩人的顧遠大聲吼道。

“柳前輩，您真是貴人多忘事，是我，上次吐桃核那小子，您還出手幫過我呢。”

“哦，是你小子，你不好好賣你的豆腐，來我這裡幹什麽，難不成也想定做一尊佛像?一者我的手藝價錢不便宜，二者年前也沒有功夫再加量，你要是真想要，還是年後再來吧。”柳長春誤以為顧遠是來定做佛像的，一下子就給他下了逐客令。

“柳前輩我有個東西想讓你看看來著。”顧遠將手中的盒子打開，那個製作粗糙的玻璃碗便顯現在柳長春眼前。

柳長春看著盒子裡透明、顏色略微複雜的玻璃碗，先是一怔，接著便搖起了頭來。“看材質應是水晶或是琉璃，但是做工實在是太差了，像這麽大的碗，想要雕刻出來，起碼也要這麽大個的水晶吧。”

他用手比劃了一下大小，繼續道，“真是糟踐東西，若是給我出手，少不得能出一件稀罕物件，可惜啊可惜啊。”

“這麽說，柳前輩如果出手，一定能力挽狂瀾，給這塊料帶到它應有的高度了。”顧遠慢慢合上蓋子，一下把碗拋給對面的柳長春道。

“別人弄砸的東西，改起來也難合我心意，我還是不接這活了。你手裡要是還有完整的料子給我一塊，我倒是能試上一試。我說，你小子有錢，也不能亂花啊，這麽大的料子，得花不少錢吧，怎能隨便就搞砸了一個。看在你幫過柳家的份上，回去把其余的料子拿來，等我解決了這裡的活兒，就親自出手給你長長見識。”

柳長春將手裡的盒子，輕輕放到一邊的台子上邊，就回去繼續指導起石像的雕刻來了。

“前輩，這碗可不是雕刻出來的，至於製作的方法，還得你跟我走一趟，到了地方我才能告訴你。但有一件事我可以提前透露一下，這料子我這要多少，就能有多少。”

“你小子給我賣關子，我可沒工夫跟你胡鬧，這麽大的料子，還要多少有多少，你真以為自己是開水晶礦的是吧。”柳長春對顧遠的話不太買帳，生氣地拿起鑿子，對著石頭繼續研究起來。

“前輩，你願意去的話，我可以直接送你一塊這樣大的料子，而且以後只要您需要，我還會有源源不斷的料子供給你的。”

“水晶礦藏咱們郡裡，又不是沒有，價格可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至於琉璃，雖說在大食商人那裡，也時常能看見一兩塊，但那價格也是貴的嚇人。還源源不斷，你也不怕哪天風大，吹折了舌頭，年輕人愛吹牛可以理解，可也要挑無知的女娃面前顯擺，好哄人回家，我這老頭可不會上當。”

柳長春依然認為顧遠在吹牛，他十分不客氣地譏諷起顧遠，不過顧遠接下來的話卻再一次震驚了他。

“前輩，等您雕完這個石像，我立刻就帶您去瞧瞧，我到底有沒有吹牛，看看咱有沒有能力供應足夠的琉璃。”顧遠面容嚴肅，再次斬釘截鐵地強調道。

“這可是你說的，你可別反悔。”柳長青一抹胡子，一把奪過一旁年輕人手裡的工具，便開始對著眼前的石頭雕刻起來。

很快佛陀的頭顱，便被他自石頭裡“取”了出來，額頭、眼睛、鼻子、嘴巴，接下來是身體和盤坐的雙腿。 uukanshu

柳長春仿若胸有成竹，短短一個多時辰過後，他就完成了這尊釋迦摩尼的雕刻，即使是知道他嫻熟手法的其余雕刻師，也不禁為他的速度咂舌。

完成佛像眼睛處，最後的一點細節後，柳長春緩緩放下手中的工具，長舒了一口氣。

這尊拈花微笑的佛像製作精美，細節也十分完整，佛陀的表情動作自然，甚至連衣服的褶皺，都逼近真實。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無論是誰都不敢相信，製作它只花了兩個多時辰。眼見佛像完成，在場的工匠立刻跑向外面，通知人來取貨。

柳長春看著氣喘籲籲地趕來的雜役，撓了撓後腦杓道:“臥槽，你小子不會是用這個由頭，幫忙催促工期的吧。這下不小心暴露了實力，他們後面，還不得跟用牲口似的給我接活啊。”

柳長春一下癱坐在了地上，自顧自地唉聲歎氣起來。

“前輩，我可沒有耍你，等您稍微歇息一下，就如約帶你去看看，我到底是怎麽弄來這東西的，而且之前的承諾全都算數。”顧遠伸出手到柳長春面前，就要拉他起來。

“真的，你不騙我?那咱們現在就去吧！”柳長春一把握住面前的手，瞬間借力站起，接著他便仿佛討要玩具的小孩一般，纏著顧遠帶他去看玻璃的原料。

“那咱們先去豆腐鋪看看吧。”二人勾肩搭背你追我趕的朝著豆腐鋪子飛奔而去。

柳長春雖然體型壯實略微有些發福，可一旦跑起來還真是個靈活的胖子，兩人只花了來時一半的時間，就趕到了店鋪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