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正當中,一高大精壯的少年正在揮臂練功,那少年濃眉大眼,傲氣十足,正是賈易。三年來,他又粗實了不少。
此刻在他面前有一口大水缸,離他五六丈遠。
賈易提氣貫入右臂,一拳打向水缸。拳風擊在水缸之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賈易又提氣,又是一拳拳風,周而複始,已經打出十幾拳。
“無趣,好生無趣,真不知爹每日讓我打這個破水缸到底有什麽用。”賈易索性不再練拳,坐在涼亭裡翹著腿吃起了甜果。
不多時,一中年男子悄悄站在他身後,那人一襲青衫,手上戴著琉璃珠寶,摸著三寸羊須,就那麽靜靜地看著賈易,滿臉寵溺。
賈易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他回過頭,嚇了他一跳,:“爹,你何時來的。”
賈仁鶴笑道:“易兒,你又在此偷懶,為何不勤快的練拳呢,難得今日天氣這般風涼,你卻在此懈怠,趕緊打一拳,讓我看看你有何進步。”
賈易起身,忽地一拳拳風,擊在水缸上,發出一聲響。“我這一拳怎樣,爹爹,今日我已經打了幾百拳,這一拳聲音最響。”
“不錯不錯,易兒又進步不少。”
“爹爹,你每日叫我練拳,但我卻沒見過你施展過一招半式,今日讓我開開眼界,你就打那個水缸,讓我瞧瞧你的境界。”賈易說道。
“我都老胳膊老腿了,哪還有力氣施展武技,還是算了吧。”賈仁鶴推脫道。
“你若是不施展給我看,我就把你半夜在搖錢樹底下藏銀子的事情告訴娘。”賈易一臉壞笑。
賈仁鶴趕緊捂上賈易的嘴,:“易兒,我真是怕了你了。”
只見他抬手起勢,姿勢與賈易一樣,醞釀良久,忽地一拳打出,只聽見拳音,未看見拳氣,未有擊缸之聲,卻突然見缸內之水宛如瀑布倒流一般衝向天去,幾個瞬息以後又落回缸內,無半點水花濺落。
這拳技看的賈易目瞪口呆,直驚呼:“爹爹,咱倆練的是同一種拳法嗎,你的拳法怎麽比我練的厲害多了。”
“易兒,只要你勤快一些,他日也會達到這般境界,說起厲害,你大伯通背神拳的造詣可是比你爹我還要高。”賈仁鶴說道。
“你是說賈仁鷺?”
“易兒,你太無禮了,怎敢直呼你大伯大名。”賈仁鶴嗔怪道。
“那大伯如今到什麽境界了。”賈易問。
“這就不清楚了,你大伯遊戲人間,不喜歡被瑣事煩擾,我也好多年沒有見過他了。”賈仁鶴陷入沉思中,有些恍惚。
“對了,爹,你每日都在商鋪勞頓,怎麽今日有閑空來看我練功。”賈易問。
賈仁鶴回過神來,好像是想起了什麽事,:“易兒,我有話問你,你可有教過別人我們家的拳法嗎?”
“沒有啊爹爹,這話從何問起。”賈易不解。
“有隻商隊路過青石鎮,聽那裡人說,在那有個礦場的工頭死了,被人用不知名的劍穿了胸膛,這倒是不打緊,最要緊的是那人死之前還挨了一記通背神拳,這就奇怪了。”賈仁鶴說道。
“天下間只有咱們家會通背神拳麽。”賈易問。
“天脊峰雷家也會,不過雷家家族世代傳習落雷神掌,幾乎是不會花費精力在拳法上的,我們隸屬天脊峰外門,只能主修拳法。”
“不會是大伯在外面收了徒弟吧。”賈易道。
“應當不會,我們家拳法不許外傳,你大伯是知道的,他雖超脫世俗,不喜墨守成規,但也斷不能將拳法輕傳,要不然雷家也會追究到底的。”賈仁鶴道。
“那可就奇怪了,難道那人還能無師自通不成。”賈易道。
“算了,先不說那些了,易兒,你娘昨晚與我商量,再過兩年你就成人了,說是城東綢緞鋪老張的丫頭對你頗為上心,你娘讓我問你可對人家有意?”賈仁鶴道。
“就是上次來咱家喝酒的老張?跟他一起來的那個女的?那也長的太醜了,還故作斯文,說話輕聲細語文文縐縐,看她第一眼我就腹中作嘔,我最討厭舞文秀墨,賣弄文采的人。”賈易說著,想起了書院中的某人。
“老張女兒哪裡醜了,我看她長得一點也不醜,溫文爾雅,還挺好的,易兒,取媳婦不能只看相貌,要看她能否勤儉持家,待你好不好。”賈仁鶴說道。
“你看她好,那你娶了她算了,你問問我娘同不同意。”賈易道。
“放肆,易兒,你胡言亂語什麽,沒大沒小,平日裡你娘真是把你慣壞了!”賈仁鶴怒道。
賈易見說錯了話,也不敢吱聲。
過了一會兒,他爹又問:“難不成你已有了傾慕之人,你是不是喜歡上了蘇成之女蘇星月?”
“我才沒有。”賈易急忙道。
“你不喜歡人家,在紙上寫人家名字作什麽?”賈仁鶴道。
“爹爹,你何時進我書房偷看我寫字了?”賈易又氣又怒,大臉白裡透紅。
賈仁鶴擺手道:“我可沒偷看你寫字,前日我路過你書房,正巧你沒關房門,一張紙被風吹了出來,我一看那紙上的字那麽醜,肯定是你寫的。”
見心中秘密被發現,賈易也不再裝了,:“爹爹,你與那蘇成熟識嗎?”
“我倒是與他認識,但並不熟,聽說他年少時在軍中做過領軍教頭,一手乾坤槍名號響亮,後來聽說得罪了人,從軍中退甲歸來,替人護送商隊,他那個獨女我曾經見過,倒是機靈聰慧,但就怕是你有情,人家無意。”賈仁鶴對賈易說道。
“你怎麽知道她對我沒有情意,我倆少說也有三年的同窗之情,何況咱家家境富足,有權有勢,她又有何道理看不上我?”
“易兒,你要是真對她有心思,等你成人之時,我便讓你娘找個媒人去說和說和,看看人家願意與否。”
“不行,年底就讓我娘去。”
“好好好,年底就去,看來易兒真是長大了。”賈仁鶴滿目慈愛,輕撫著賈易額頭。
賈易心情大好,:“爹爹,我出去玩一會兒。”
“早點回來,天黑之前……”
長街中,一粉衣少女,婀娜多姿,正在四處閑逛。
所謂二八佳人,亭亭玉立,所過之處,如沐春風。三年過去,蘇星月出落的更為嬌媚,只是此刻她卻好似有心事。
“你究竟去哪裡了,怎麽尋你也尋不到,我可是給你攢下好多好吃的,你再不出現,它們都要臭了。”蘇星月走在長街裡自言自語。
這時,她遠遠看見賈易在與一個老伯爭吵,忽然間隨手打翻那老伯的攤子轉身離去。
蘇星月連忙跑上前,她看到老伯手裡拿著一個布幡,上面寫著“十文一卦,概不退錢”幾個字,原來是個算命先生。
“老伯,你怎麽惹著他了。”她蹲在地上幫著撿起打落的東西。
“那小子簡直是個混不吝,找我來算命,我說他兩句好話他就喜上眉梢,說他兩句不好的話他就說我算的不準,竟惱羞成怒還要把錢要回去,居然還要砸我的攤子,這事兒要是放在十年之前,我早就一拳把他打飛了。”老伯氣衝衝地說道。
“老伯,你別和他一般見識,他平日裡跋扈慣了,以後再碰見躲著點他就行了,別把身子氣壞了。”蘇星月道。
“還是你這個女娃娃會說話,心也好,還幫老頭子我收拾東西。”
收拾完攤子,蘇星月轉身要走,卻被老伯叫住。
“女娃娃,我看你心中有事,不如讓老朽我給你卜上一卦,以解心中之惑,不收你錢。”
“老伯,你都會算什麽呀。”蘇星月問。
“姻緣財運,尋人找物,祖業壽終我都能算。”
“那你算的準嗎?”蘇星月又問。
“這個東西,心誠則靈。”
“那你幫我尋個人。”
“你等一等。”那算命老伯拿起竹筒,才看見裡面的竹簽有的已被賈易摔斷。
“這樣吧,你在這紙上寫個字,我來解一下。”
蘇星月芊手一揮,在紙上寫下一個“風”字。
那算命老伯拿起一看,隨後閉眼手中掐指虛算,口中念念叨叨。
“老伯, 你可算出他在哪裡?”蘇星月忍不住道。
“他無處不在。”算命老伯故作高深地說。
“那我怎麽看不見他?”
算命老伯乾咳了一聲,說道:“你這個風字,裡面藏了一個蟲,猶如靈蟬,夏蛻冬眠,可見他是在四五月離開,現正歷經磨難,化繭成蝶,此刻又時至冬日,南風北吹,他一定是在北邊。”老伯輕摸胡須,得意說道。
“在北邊何處,我該去哪尋他?”蘇星月問道。
“娃娃,你叫什麽名字。”
“星月。”
“風無常勢,星月有循,你不必去尋他,你只在此處等待,或許來年春回大地之時,他便會出現了。”算命老伯說道。
“我該怎麽稱你,老伯,你說的都是真的嗎?”蘇星月從懷中取出十文錢,遞給算命老伯。
“老朽雲遊半生,名字都忘了,記得以前別人稱我路人甲,你隻管叫我陸伯伯,哎,女娃娃,我都說了不要你錢,你怎麽還給我呢。”他嘴上說不要,但手上並未推脫。
“陸伯伯,你就收下吧,你不是說心誠則靈嗎,你不收錢,這一卦又怎麽能靈驗呢。”
“那我就收下了。”陸人甲將銅錢收進懷裡,收拾攤子就要離去。
“陸伯伯,你要去哪兒,萬一你算的靈驗了,我該怎麽謝你呢。”蘇星月問。
“你放心,我說的肯定靈驗,我落腳之處漂泊不定,他日有緣,帶上兩壇好酒去觀雲山找我就行。”陸人甲說話間,已經離開長街,向城外走去。
隻留蘇星月在長街中久久佇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