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統這時已在紙上記寫好,拿給姬百長,姬百長看了一眼,將手上抹滿紅色的朱砂泥,一掌拍印在畫押的紙上。
烈陽當空,正是午時。
畫押完了的姬百長突然身體一僵,摔躺在地上。
只見他渾身抽搐,手臂和臉上的肌膚如同碳火,呈現紅黑之色。
金廣扇來到堂下,伸手試了試姬百長的鼻息,又摸了摸脈象。
“這廝應是火毒又發作了,昨晚一戰使得他氣盡力竭,此時正值晌午,一天之中陽氣最盛之時,奈何體內空空再也無法壓住毒性。”
“那最好,就此讓他死了算了。”李小風一旁說道。
“不可,他雖有罪,但罪不至死,若讓他不明不白的死在這裡,我們都難脫乾系,況且他家族的人不會善罷甘休。”金廣扇連忙出手,放在他的胸膛上,雙手散發金芒。
不多時,金廣扇方正俊郎的臉上已微微出汗。
但看姬百長並未好轉,依舊昏迷不醒。甚至臉色已開始發黑。
“不行,這廝髒器肺腑間生機漸失,根本容納不了我體內的金光之氣,我若強行送氣他立馬就得一命嗚呼,可若再拖下去,他多半也是命不久矣,這該如何是好?”金廣扇收回雙手,臉色已有些焦急。
堂內之人交頭接耳,沒有一人願意上前,審犯人他們是會的,救犯人可沒一個人會。
眾人都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看著地上的姬百長,別無他法。
就在這個時候,冷幽白從懷裡掏出一物,向前走去。
“幽白,你要救他?”李小風問。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切莫因為他亂了咱們的事,況且我也是死馬當活馬醫,是生是死全看他自己了。”冷幽白上前一步蹲在姬百長身邊,伸手捏開他的嘴,將冰晶果喂他吞了下去。
眾人靜靜地看著地上之人。
冰晶果看來是起了作用,姬百長臉上碳黑之色漸漸退去,手臂和軀乾也慢慢變得正常起來。沒過多久,肌膚竟然呈現紅潤之色,看來火毒是消退了。
金廣扇一搭脈象,平穩中沉,只是有些虛弱,但已經危及不到性命。
“別……以為……你們救了我,我就會……對你們感激……”姬百長聲音脆弱地說道,他看著眾人,眼光不善。
“來人,將他押入牢中,嚴加監管,有何動向隨時稟告。”
“遵金大人之命!”四人連抗帶搬,將人犯姬百長帶了下去。
李小風望著堂上刻著“辨明是非”四個字的匾額,陷入一陣沉思。“有的人本就不懂是非,怎麽能讓他明辨是非?”他心中有問,但卻不得而知。
晚上,金廣扇在後院擺了一桌好菜,請了李小風和冷幽白二人過來。
石桌上菜肴豐盛,八個菜,四葷四素,還有兩個涼菜。
“秋花和阿婆吃了沒,其他典獄司兄弟呢?”李小風坐下,問道。
“小兄弟,你可真是操心的命,你放心,我已經差人將飯菜送過去了。”
金廣扇提起一壇看起來已經有些年頭的酒,一掌拍開封泥。
忽然間酒香四溢,又濃又厚,充盈在三人之間。
“這壇酒名為百花香,是我托朋友從別處帶來的,據說釀製之時加了百來種花草,珍藏的年頭久了,香氣可以飄散到三裡之外。”
金廣扇將酒碗斟滿,舉起來提了酒,“二位小兄弟,感謝你倆幫我捉住了人犯,薄酒素菜不成敬意,我先乾為敬。”說罷,一仰頭將碗中酒一口乾下。
李小風兩人也不推辭,各自飲了一碗。
酒水沁柔,綿軟入喉,伴著花香。真是一壇好酒。
“金大人,那姬百長究竟是何人?今日在公堂之上居然還大放厥詞,不肯下跪。”李小風問。
金廣扇咽下口中酒菜,細細說道,“千年之前人皇帝方統合中洲,將各方異域勢力和妖獸清除出去,光憑他自己是無法辦到的,於是他籠絡當時武道修為最高的六大家族與他一起聯手,才成就了一統大業。姬家就是六大家族之一,當時為人皇煉製神兵武器,精通上古冶煉秘法,世代研習焚心訣,家族實力強橫。因為六大家族開朝有功,所以世襲至今,哪怕各位族長見了人皇,也是不跪的,那姬百長見我又豈能跪。”
“就算他祖上有功,那他也不能無故傷害別人啊。”李小風憤憤不平地道。
“話雖如此……但是,算了,我們還是喝酒吧,明日我托人將秋花家的房子翻修一下,這事包我身上,姬百長他既已認罪伏法,你就別操心了。”金廣扇又提了杯酒。
三人相繼碰杯,但喝的並不算愉快。
“金大人,那千裡龍駒可否借我用上一陣?”李小風突然問道,他已經蓄謀已久,終於問出了口。
“不行,那龍駒已算充公之物。”金廣扇道,面色毫無波瀾。“況且那龍駒還不知是從何而來,若是他家中之物,被他家族中人發現必然纏上你,那時你豈不是自找沒趣。”
“那金大人能否派馬車將我二人送至賈家堡處。”李小風又問。
“官邸內活兒多人少,沒有閑人趕車送你二人。”
“你也太摳門了,我倆舍命幫你,你這點小忙也不幫。”李小風將心裡實話全盤托出,不再喝酒。
金廣扇難得一笑,“小兄弟你性子也太直了,不過我喜歡,這樣,我個人出一匹好馬,送於你二人,你看如何?”
“這還差不多。”李小風眉眼間才露出笑意。“最好是兩匹快馬,我和幽白一人一匹。”
“這個……我月俸也不多,兩匹你是真難為我了。”金廣扇面露難色。
“算了,一匹也行,明日我們就要啟程。”
“好,今晚也算為你們送行,祝願二位小兄弟一路順風,咱們喝酒。”金廣扇舉起酒碗。
“乾!”
“後會有期!他日京都相見。”金廣扇道。
三人喝酒喝到半夜,才各自離去。
宿醉以後,往往醒的更早。
李小風敲開秋花的門,正巧趕上她也往外走。
“秋花姑娘。”
“恩人,你是要走嗎?”
“對,我要走了,秋花姑娘,你記性好嗎?”
“記性?不好……小時候識字先生說我學字最慢了,總是記不住,恩人為何這樣問?”
“那就好,我其實想說,無論什麽時候都不可以舍棄自己的性命,只要活著就有盼頭,忘了苦難,來日才能走的更遠。”
“恩人,我知道了……”秋花看著李小的背影,還想再說幾句,卻不知說什麽好。
“我們還會再見嗎?”她說。
“有緣肯定會見的。”李小風回頭道,隨後和冷幽白走出了院子。
“小風,秋花姑娘是不是喜歡上你了?”走在街上的冷幽白問道。
“怎麽可能,我們素不相識,頂多對我是感激而已。”
“我能看出來。”
“你又不是女的,你怎麽看出來的。”
“正因為我不是女的,我才能看出來。”
“怎麽,冷城主吃醋了?怕我被人搶走?”
“我能吃一個龍陽之好的人醋?小看我了。”
“你才龍陽之好呢……”
微風不燥,二人打打鬧鬧的地來到約定的地方。
城門口,一人一馬正在等著。七合帽,牛尾刀,沒錯了,是典獄司的人。
“李公子,我回去了。”那人交了馬,回了城。
馬是好馬,真好。渾身棗紅無雜色,四肢強健又有力,馬眼明亮如有神。
二人站了半天。
“你不會騎馬你要什麽馬呢,要不回去換點銀子雇個車夫吧。”冷幽白道。
“我看你騎白虎的架勢老威風了,原來你不會騎馬呀,回去不是讓金廣扇看笑話了嗎?”李小風有些委屈的說道。
“算了,我試試吧。”說話間冷幽白飛身上馬。
“等等我啊……”李小風在後面追逐著,一個跳躍落在馬背上。
“你抱那麽緊幹嘛?”冷幽白微怒。
“我怕你把我甩下去。”
煙塵飛起,兩個少年同騎一匹通紅的棗紅馬飛馳在官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