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裡的碳火已經被澆滅,漂著幾縷白色濃煙。木架上的烤肉只剩下殘骨,肉上的白油已經凝了。
桌椅板凳東倒西歪,酒杯碗筷滿地碎散。昨夜地上酩酊大醉的兩個人這時不見了蹤影。馬行空一早就驅趕兩人下山收“貢錢”去了。
山道本就不太好走,雨水一浸,更加泥濘。
十三十四二人正向山下走去。
十三本姓呂,今年三十有五,小時也是本分人,家裡托人給他拜了一位師傅,入了武道,學了武技。怎奈他資質太過一般,快三十歲才入人境。他本想找地方混個閑職,娶個媳婦,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可他長相實在太醜,沒有人家願意許配姑娘,後又縫家中突發變故,顧不上他,父母自身難保,外出逃難。自那之後他便破罐子破摔,每日遊手好閑,調戲婦女,吃喝玩樂。有日花了一大戶人家的姑娘,被人追殺逃竄至此。
十四本姓李,家中從商,排行最小,相貌尚可。年幼時木訥寡言,有些呆傻。好在修煉刻苦,有點修為,但實在不多。早年看中一戶人家的姑娘,那姑娘對他也有幾分情意,不曾想她早早被家中安排了婚事。自其成婚後,他便每天借酒度日,生如死僵,再無任何念想。後聽說那姑娘過門後,每日被其好賭又到處沾花惹草的丈夫打罵,日子過得淒慘,不如牲畜。聽聞心上人如此,他便一日趁著酒勁,衝進她家中,亂刀砍死了她的丈夫。自那天起,李十四便過上了逃亡的日子。幾年前逃到龍頭山,入了馬蛇幫。
倆人山道中走了半晌,雨還未停。
一滴雨珠順著呂十三蔥頭般的稀發流了下來,遮住他黃豆般大小的眼睛。他用手指抹了抹,腳步緩了下來。
李十四走著走著,發現身旁人不見。回頭一瞧,“你幹什麽呢!”
呂十三擦了擦嘴,“沒幹什麽。”
“你這酒量如今是白扯了,昨晚你還欠我一碗酒呢。”
“誰差你酒了,昨晚的事你今日找補呢,我差過誰酒,別你娘的跟我打酒官司。”
“你就是差我一碗酒,不信等回去問問山上的兄弟。”李十四認真說道。
“那也是昨日的事,當時你不盯著我喝,賴誰?我便是差你十碗酒,也都不作數了。”呂十三大義凜然地說道,毫不臉紅。
“好好,就算你沒差我酒,但你剛才吐了,等回去我就告訴眾兄弟,你被我喝吐了。”
“放你娘的屁,誰吐了?”呂十三目瞪溜圓,氣衝衝的罵道。黃豆大小的眼睛此刻變成了櫻桃一般血紅,嘴角還掛著一片不知名的菜葉。
“那你嘴角處是什麽,路邊那堆汙穢之物又是什麽?”李十四指著後方說道。
呂十三舌頭一伸,舔了一下嘴角,“誰知道那是什麽,沒準是山精地怪,異禽猛獸屙的屎,你怎賴我頭上了。”
“說不過你,你太能耍賴了。”李十四無奈,他不擅說辭。
“說我耍賴?你可有憑證,無憑無據,我可要告你誣陷。”呂十三本被揭短,底氣不足。但見李十四笨嘴拙舌說不過自己,又開始得意起來。
“好啊,你要告我咱不怕,有種跟我一起去典獄司,誰不去誰孫子。”
呂十三無言,啞口不再接話,因為他知道,他要是說不去就是他慫了,他要說去,李十四這孫子真敢跟他去典獄司。平時別看李十四啥都不說,但他啥都敢做。
不多一會兒,雲開雨散。二人趁著雨停抓緊趕路。
突然放晴,使得呂十三心情大好,他伸腰解了個乏,說道,“有陣子沒下山了,可得找個姑娘妹子痛快痛快,以解好多個寂寞長夜獨自擺弄的憂愁。”
“臨下山時大當家囑咐過我了,讓我盯著你點,收了錢就回山,不多停留,大當家說他昨晚做夢不好,恐怕有事發生,讓咱倆千萬別節上生枝。”李十四身旁說道。
呂十三眼珠一轉,難得諂媚地模樣,“那你就說下雨路滑,山道難走,咱們不得已才在村子裡住上一晚,到時,我給你找個白白胖胖的大姑娘讓你耍耍,你覺得如何?”他笑嘻嘻地,差點就貼上李十四的臉了。
“那你說實話,昨晚你是不是差我酒了?”李十四轉頭問道。
“是是是,我的確差你兩碗酒,但我那不是喝不下去了嗎,都是兄弟,改日再喝酒我提前補上。”
“你剛剛有沒有吐酒?”
“吐了吐了,吐了好幾口呢,昨晚我趁著你們喝酒,半途借著尿道兒就吐了,老十四,你這酒量真是厲害,這山頭之上,但凡能喘氣兒的都喝不過你。”
“承認就好。”
“這麽說,你答應了?”呂十三驚喜。
“答應什麽?”李十四淡淡說道,隨即繼續趕路,不理他。
“你他娘的詐我!”呂十三驚愕中回過神來,從背上取下“玄鋼斧”,一腳踹向眼前之人。
李十四側身一閃,見一道人影閃過,飛進路邊泥坑中。
“哎呦你娘……”
片刻之後,呂十三從泥坑中爬出來,手握玄鋼斧,擺好姿勢,要大戰一場。“我要宰了你!”
李十四也卸下背上的“蒼虎刀”,“你來真的?”
這蒼虎刀,通體灰白,刀把末處的虎頭正張口齜牙,虎眼鑲了兩顆紅色玉石,氣勢洶洶。刀身似是比人還寬,刀刃刻著水波條紋,刀背刻著一道道橫生般的虎紋。
他雙手握刀,扎著馬步,蒼虎刀灰色刀芒瀅瀅而起。
“算了,辦正事要緊,今日不跟你計較。”呂十三見眼前人要下死手,趕緊收了玄鋼斧,溜溜達達地往山下去,不敢回頭。
雖然他倆煉氣同為人境,但是比武技,他還是比李十四弱,打不過他。更重要的是他自知下手黑不過他。
時辰快近晌午,二人不敢再耽擱,一起向山下村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