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人也沒想到,這李十四臨死之前,用盡力氣竟然出手救下了張老漢和小娥。
無心緩步來至他身旁,伸手搭脈。李小風幾人也匆忙走過來。靜靜地看著地上躺著的李十四。
“小師父,當下兩個賊人都被打死了,你們可不能就此離去啊,不然馬蛇幫下山尋仇,我們水泉村可就遭殃了。”張老漢從幾人中擠上前來,衝眾人說道。
“此人體內隻懸一線生機,念他良知未泯,不應就此死去。”
救人便是救己。念在其剛才救了張老漢爺孫倆,無心將李十四擺正,決定把他救活。只是他手腳已經癱軟,身軀直挺,怕是馬上就不行了。
無心運氣,手放在其胸口處,一團柔和之氣將李十四上半身包住,想要喚醒他。
一會兒功夫過去,無心將手撤回,他體內氣海已空。可地上躺著的李十四卻不見醒來。
“我體內氣海中空,無法再為他續命,各位小施主,誰能施以援手救一救他。”無心對著眾人說道。
冷幽白所煉之氣冰寒,蘇星月所煉之氣陰柔,大牛根本不會煉氣。
“我來試試。”李小風挽起袖子,盤腿坐在地上,雙掌推至李十四胸口。
體內涅槃真經運轉,第二氣海精純之氣緩緩催出,雙掌白芒閃爍,將地上之人籠罩。
“好強的生機,這小施主所煉之氣竟然如晨陽春風一般生生不息。”無心暗自驚歎。
不出片刻,垂死的李十四眼皮微動,慢慢睜開,只是臉色還是灰白,氣虛過度。
李小風站起,擦了擦額頭的汗珠。
“我剛剛不是死了嗎?怎麽地獄和人間如此相似。”李十四醒來見到幾人圍著他,一時之間有些迷糊。
“施主,你醒了,人間的債你還未償還完,所以地獄才不收你。”無心手作禪禮輕聲說道。
“多謝小師父出手相救,我這條爛命,實在不值得浪費氣力。”
“你錯了,救人的其實是你自己,你剛才若沒有救人之心,今日這位小施主也不會費力救你,這便是因果。昨日之事已成定因,今日之果你若不還,就會一直拖欠,你的余生便會陷入悔恨的輪回之中。”
李十四默然,沉靜了一會兒,“我領悟了,小師父……可是,一切不會太晚了嗎?”
“只要還活著,一切就都不晚。”
無心臉上出現一抹和善的微笑。在落陽的余暉下,宛如一個慈祥的世外天人。
此刻,一切仿佛都平靜下來,除了一旁的張老漢。
他此時正如熱鍋上的螞蟻,在村口反覆踱步,血色殘陽將他愁眉苦臉的面龐照的通紅,“這該如何是好,該死的賊人也死了,不該活的也……”他偷偷看了眼李十四,“哎……毀了麽這不是,水泉村大難臨頭了,全完了。”張老漢又慌又急地說道,難得六七十歲了卻像個小孩一樣跺腳。
李小風此時計上心來,他拉著張老漢走向一邊。
“張老伯,你別急,今天這事說不準就是咱們水泉村翻身之日,往後再也不用受那馬蛇幫的鳥氣。”
張老漢將手在李小風面前晃了晃,又捏了捏他的臉,“小娃娃,你不會給嚇糊塗了吧,啥話都說呢。”
李小風移開張老漢粗糙的手,“你聽我說……”隨後附耳將心中密謀說給他聽。
張老漢聽著聽著,臉上皺成一團的老褶子漸漸松開,甚至有些喜上眉梢,差點高興的叫了出來。
“小娃娃,你說的可行?”他問。
“當然可行,你也看過我本領了,我們這幾個人雖然年齡小,但都有武技傍身,如果按我剛說的來,肯定能將那馬蛇幫一網打盡。”李小風面容嚴肅地說道。
張老漢見這小娃娃並不是說笑的模樣,況且見過他剛才不知射出來個什麽東西,一下子就把那極醜的山賊給打死了,想必真有高人一等的武技。
“好,就如此辦。”張老漢回頭喊了他孫女,“小娥,你回村去喊幾個人過來……算了,還是我親自去吧。
眾人初見張老漢時,他走路雖不蹣跚,但也不十分靈活。
此時的張老漢一路連走帶顛的向村裡小跑而去,帶起一道黃煙。
“他這是幹什麽去了。”眾人不解,李小風也不說。
不一會兒,張老漢帶了幾個身材強壯的人來到村口。那幾人滿身黃土,一看就是從田裡叫過來的。
“你們甚也別說,甚也別問,先把那地上躺著的死山賊抬到後山亂墳崗,找個隱蔽地方埋了,再把這位好漢抬到我家中偏房裡,好生照顧。切記把地上的血弄乾淨,一絲痕跡不要留下。快點,快點,利落一些!”張老漢站在村口指著他帶來的那幾人一通吩咐。
不多時,雜亂的村口就如往常一張樣乾淨,亮敞。根本不像經歷過一場亂鬥的模樣。
“無心小師父,遇見便是緣分,我這有個不情之請想與你相說,山上馬蛇幫老巢中還有一位相識之人待我們去營救,不知你可願意幫助我們。”李小風猶豫了很久,上前真誠的說道。
“除惡務盡,你我今日相見,便結善緣,願盡棉薄之力,與你上山救人。”無心說著,長棍挑起地上的包袱,依如初見。
“太好了,無心小師父,李小風這裡先行謝過。可惜你不喝酒,不然我一定請你痛飲一番,以解疲乏。”
“修行之人秉著慈悲之心,不殺生不食葷不近女色,酒水還是可以沾一點點的,大不了酒後不說渾話不打誑語不亂心性就好。”簡簡單單幾句話,無心說的那麽瀟灑坦蕩,十分淡然。
說罷,無心便獨自向村中走去。
李小風幾人眼中震驚,呆立住,隨後跟著一並走向村裡。
村口垂柳旁,幾個大漢正在費力地拔著插在樹乾之中的蒼虎刀,奈何刀插的太深,幾人一個抱一個,盤算著合力將刀拔出。
“一……二……三。”
“哎呦……”握刀之人掌心有汗,一下子沒抓住,幾人向後翻倒在地上,一個壓一個。
大牛路過,盯著那灰銀之色的蒼虎刀,黝黑的粗手一揮,便把那插入樹中半截的大刀輕松拔了出來。
“小兄弟,好大的力氣,真是牛人啊。”幾個壯漢相擁著讚歎道,直覺得自愧不如,空有一身腱子肉,氣力還不如一個孩子大。
大牛被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俺還沒用力呢。”他撓撓頭憨憨地笑。
“早知道我小時候也去城裡拜老師入武院,修行煉氣,學些武技傍身,那時誰還敢欺負咱們村。”一個中年漢子說道,臉色有些後悔。
“別逗趣了,你大字不識幾個,家裡幾口人都算不過來,還想學人家修道練武,你要是走了,你家中五口人就得餓死,全指著你這身力氣吃飯呢。”說話的人年齡稍小,但看面相有些精明。
“你說的……倒也對,咱也沒那學武的天分,萬一煉不出名堂,啥都耽誤了,還是在村中老實的種田吧,至少混個老婆孩子熱炕頭。”
眾人繼續向村子裡走去。
“小風,這刀俺握著好順手,要是沒人要它,以後它就跟俺吧。”大牛握著蒼虎刀,眼中露出喜愛之色,他細細看去,那刀身之上橫紋處血浸過的地方,顯現一些微小詭異的紋路。像是幾十個舞著刀的小人。原來這蒼虎道人的魂獄刀法居然就藏在這神兵蒼虎刀上,只有身懷赤子之心的人才能看懂。
蒼虎道人兒時尚武,但無練武境遇,又沒學識字。可他一心向武,便自己在腦中會悟了一套刀法。待他少年時家中處境突變,有了修煉武道的機會,他便毅然投身修煉之中。想來他也是天賦異稟,雖少年晚入武道,但中年便武道大成。後遊走世間偶然得了一塊靈鐵,找人精煉了這柄所向披靡的蒼虎刀,晚年退隱之後怕武技斷了傳承,便精妙而隱密的刻在刀身之上,非是文字,非是圖譜,而是用橫豎之紋刻成最簡單的揮刀姿勢。
大牛內心善良,坦誠純潔,乾淨如同孩子,而且並不識字。這才一眼就看懂了刀身上魂獄刀法的精髓。
冥冥之中,入情入理。
“小風,你看這刀上有小人兒。”大牛道。
李小風睜大眼睛瞅了半天,“哪有小人?大牛你是不是眼花了?”
“真的有小人兒,俺看見了。”大牛急道。
“是是,我也瞧見了。”李小風搪塞回應,“大牛,你若是真想要這把刀,明日問問這刀的主人,他若給你便給,不給咱們和他商量商量,但是不能私自拿走,實在不行叫他賣給咱們也行。”
“好吧,俺知道了。”大牛手上拎著蒼虎刀,面色有些失落。
此刻,斜陽還余半個,只能照在龍頭山的最高處的山峰。
馬蛇幫老巢中,一個跛腳之人手中端著一個陶粒茶壺。
“大當家,新泡的春茶,當心燙。”跛腳之人溜須拍馬道。
“嗯。”馬行空吹涼了熱茶,喝了一口,眼中愜意無比。
“這十三十四兩人此時還未回山,不會是跑了吧。”跛腳之人問道,說話間又將茶碗倒滿。
“不會,我之所以派他二人下山,就是因為他倆面合心不合,相互提防,彼此看守。呂十三不會逃跑,李十四也不會縱容呂十三鬧事,再說立幫之時已經揮旗歃血過,背信棄義要遭受五雷轟頂的。”馬行空說道。
“可到這時候了, 他倆還不回來,我們是開飯還是不開飯呢。”跛腳之人又說。
馬行空噴了一口茶水,似是喝嗆了。
“在等半個時辰,人不回來也開飯,我估摸著,多半是呂十三又去禍害誰家寡婦了,那小子淫毒太重,見了女人不要命。”
“他倆敲寡婦門倒還好說,畢竟年輕氣盛,又久不下山,不像咱們,連念頭都不曾有了。”
馬行空咳嗽一聲,“別咱們咱們的,你沒那念頭帶上我幹啥,我身體強著呢,只是最近修煉正趕上要緊時候,不能泄了陽氣。老七,你可得出來動動了,別老在洞裡呆著,本來就練的邪功,再不出來曬曬太陽,難怪你沒那念頭了。”
“是是,大當家說的是,明日我就在洞外練功,其實我是怕那倆小子此去再遇著高手,別被折在山下。”跛腳老七趕忙打岔。
“那……應該不會,呂十三那小子奸懶饞滑,修煉不刻苦武技稀松平常,李十四可是真有些本事在身的,一般人境高手都不一定打的過他。”馬行空說道。想起初遇李十四那日,收服他還真費了一番功夫。
“告訴癩頭老三,半個時辰後開飯,對了,把那新摘的野菜洗洗,最近油水大了肚中膩了,刮刮油。”
“是,大當家,我這就去。”跛腳老七高一腳矮一腳的走了。
馬行空喝著茶,失了神。
主要是昨晚的夢不太好。他夢中看到一處景象,看見馬蛇幫空無一人,被一把火給燒盡了。
“夢都是反的,火燒旺運,馬蛇幫一定會越來越好。”他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