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雖有靈智,但僅比怒道人、喜童子等略強一分。
面對葛玄問題中暗含的殺機,它本能知道無論如何回答都難逃一死。
於是,欲奴跪下哀求,纖薄如紗的衣裙下春光乍現,一對嫩如羊脂的玉兔呼之欲出。她妄圖憑自身魅力換來葛玄的憐愛。
“是奴一時蒙了頭做了錯事,不識老爺在前!奴該罰,該罰!萬望老爺寬宥則個,奴今後…”
它祈求悲憐的啜泣忽被打斷。
一張手在美眸中逐漸放大,張開食指拇指捏在其額角兩側,覆蓋住那張月貌花容。
葛玄嘴角微挑,眸底卻不見一絲笑意。
“一路走好。”
乾淨如玉的手掌緩緩收攏,並未用力。那張梨花帶雨的嬌容便碎如隨風柳絮。從秀發到柔嫩小腹一寸寸坍塌消散。
拍了拍沒什麽殘渣的掌心,葛玄環顧起空曠不少的室內。
又走到石床前,審視著每一具屍骸。
其實,他心中早有猜測。問欲奴的那一句,不過是做個確認。
欲奴雖未直言,觀其反應便能得出結果。
或許從一開始,無名道人與鴉道人父子二人來此山中時,‘迷障’便已誕生出一縷懵懂意識。
許是出於本能,其哄騙並潛移默化誘導父子二人為其尋來資糧。
葛玄猜測,欲奴便是最初誕生靈智的‘迷障’。在之後,漸漸衍生出其余六種情緒,而欲奴的**也再增大。
不僅有了私心,甚至還懂得借勢,為自己謀得更多資糧。
這一點,二十具平整鋪好的山娘娘與暴死的無名道人都是證據。
到最後,更是吞噬其他六情來補全自身!
若是葛玄未到此地,或許過不了多久,一具融合七情的‘迷障’真能走出煉假成真的道路!
不過猜測只是猜測,如今大部分‘迷障’已被葛玄收納,再細想這些也是無意。
雖說用七煉假成真是‘迷障’的核心,但葛玄暫時並不需要。
他看中的,是‘迷障’製造幻境的能力。
衍生出的七情於其無用,還不如盡數打散煉化。
美色?
紅粉骷髏耳~!
...
端詳山娘娘們的乾屍良久,葛玄忽有點手癢。
“就地埋了可不行,這洞穴深處比陰地還糟。”
“但要是一具具背下去…也有點不合適吧?”
許是埋人埋多,葛玄現在也埋出來講究來。
盡管不懂風水,卻已經能看出哪塊地更適合入葬。
無名道人就算了,已經碎成了一地塵渣,任其塵歸塵土歸土。
但,這二十個女子都是苦命人。生前不得幸終,死後總要有個長眠之所。
正當葛玄思索出一個合適方案時,突然感受到留在外面的靈氣化身有所悸動。
下一刻,身形快速朝外衝去。
…
水簾石壁前。
“嚶嚀~~”
蘇小姐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晃了晃小腦袋。
還暈乎乎的,感覺自己睡了好長一覺。
左臂有些沉。
側臉看去,正看到一隻小懶貓在撒嬌。
視線就勢上移,看到身旁守著一位面具人。雖看不到長相,卻能見其瑤階玉樹似的身姿骨。
她揉了揉眼,驚呼一聲:“大俠!又是您救了我嗎?”
這會,蘇小姐終於回憶起昏迷過去前的事。
在參加一場奇怪的婚宴時了迷子。身上正穿著紅嫁衣,說明她已是婚宴的主角之一。
‘葛玄’早在她醒來時回過身。可他只是化身,並無本體的全部記憶。因此,對蘇小姐的問話僅是微微點頭,抬手示意她再坐一會。
“嗚~~小姐要起床嘛?”
交談聲將小丫鬟也喚醒了。
在注意到自己身上的紅嫁衣後,她只是甩了甩兩個小發髻。
“不太好看哎~”
“.…..”
二女躺的時間有些長了,尤其是蘇小姐,被抱的手臂有些麻。站起來活動時,‘葛玄’才出聲提醒:“不要走出圈子范圍。”
“啊?”
蘇小姐眨巴眨巴眼睛,這才看到地上有一層畫出來的淺淺白線圈。
疑惑道:“這…有什麽講究嗎?”
‘葛玄’:“.…..”
老實講,他也不知道本體在想什麽,總感覺對方是為了好玩才交代的。不過,既然本體已經吩咐過,他還是照做。
“再休息會,一會再離開。”
“好吧~”
見‘葛玄’繼續閉目打坐,沒有聊天的意思。
蘇小姐不著痕跡地嘟了下小嘴,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麽時,又臉頰羞紅著恢復如初。
‘蘇霈啊蘇霈,你還是小孩子嗎?啊啊啊啊~~丟人死了!’
‘他,他應該沒看到吧?’
小心翼翼的別過視線偷看。
正這時,從洞穴深處傳來一陣騷亂聲。
蘇小姐二人驚恐地向後縮去,本能將‘葛玄’當做心理上的寄托。
‘葛玄’站起身沉穩依舊,實則心底略有慌亂。
他本質只是一層‘迷障’,來得若是同為‘迷障’也就罷了。可若是活人,他根本無法接觸。
只希望本體畫的圈有效果。
“呼哧呼哧…”
當騷亂聲漸近後,三人聽到了沉重的呼吸聲。
沒過一會,便看清楚來人的相貌。
那是個身材中等的憨厚漢子,跑來時腦袋不時往後看,滿臉驚恐。
見到‘葛玄’等人時他頓時渾身緊繃。但在看到穿著紅嫁衣的蘇小姐二人後,遲疑了片刻。
“你們…是人是鬼?”
蘇小姐緊張的看了眼‘葛玄’,見其沒有開口,她也咬著嘴唇心懷忐忑。
但那人卻不依不饒。
“女娃娃,嫩是俺幾個送進來的。所以俺知道嫩倆是活人。”
“但…這位小哥可不像是啊!!”
他像是回憶到某些恐怖的事,如野獸般瞪大眼睛:“不信你們就碰碰他,如果能摸到他,那他就是真的!”
有時候,人之間的感情相當奇怪。
彼此之間建立的信任,卻會因陌生人的一兩句話而崩塌。
蘇小姐望向‘葛玄’的背影,有些猶豫。
說起來,未免有些太巧了...
尋找許久未找到的人,居然在此地相遇。
真的能相信他嗎?
好在,蘇小姐只是猶豫片刻,便穩下心神。
灼灼目光堅定無比。
就相信對方一次吧!
然而,懷中卻傳來小丫鬟的哭腔。
“小,小姐!摸不到,我真的摸不到啊!!”
只見小丫鬟伸著小手抓上‘葛玄’的衣角,蔥根似的指尖竟從衣角中穿透而過!
蘇小姐頓時覺得腦袋被砸下一記悶錘,嗡嗡的耳鳴聲如浪潮般吞沒了理智。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葛玄’,僵硬在原地。小丫鬟抿著唇,拽著蘇小姐就要朝外跑時,‘葛玄’終於開口了。
“別去。”
二人未說話,那個憨厚漢子卻開始催促。
“女娃快走!後面這種鬼東西還多著哩!”
“小姐,我們快走!”
小丫鬟也同樣催促起來。
可蘇小姐還不死心地回過頭。
卻見‘葛玄’略過二人,一箭步朝那漢子衝去。腕部一翻,手中竹杖化橫變挑。朝他胸口挑去!
“哎呀媽喲~!”那人抱著腦袋連連後退,腳下動作慌亂。一呼吸間便被近到身前,竹端正正挑中顎下。
然而,想象中的疼痛感並未傳來。漢子畏畏縮縮的睜開眼,縮成鬥雞眼的視線聚焦在前。
只見竹杖已經穿透了下顎,卻未帶來片刻傷害。
‘葛玄’收勢,滿心疑惑:“你,究竟是什麽東西?”
漢子連摸了遍腦袋,確認自己還完整後吐了口粗氣。
瞪著眼色厲內荏吼道:“還俺是啥,俺還想知道你是啥東西嘛!”
神色動作與姿態,都與一個劫後余生的尋常人類無異。
可‘葛玄’卻看到,那人在察覺自身無礙時,卻陰惻惻地笑了一下。
那嘴角的弧度,絕不是人能做出來!
於是,‘葛玄’輕呼一口氣。
微微側首向二人交代道。
“聽好了,老實留在圈子裡,等‘我’過來。”
接著,他當眾人面一掌心朝自己的天靈拍去。
身形散作黑霧,將在場眾人嚇得不輕。
漢子摸了把額頭,吞咽口水:“這特娘的鬼東西,還怪忽悠人的!”
又朝二女催促。
“別信那個鬼東西的話!咱快點走!”
聞言,小丫鬟打了一激靈,抱著蘇小姐的手臂想向其走去,卻沒抱動。回首見蘇小姐面露抗拒,怔怔看著腳下白圈。
小丫鬟急了:“小姐,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但是…”
蘇小姐有些遲疑。
她覺得若是說出心中感受,一定會被小丫鬟當做瘋了。
可就算親眼見那人消散在眼前,她仍有種難說的信任感。總感覺若是出了圈,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漢子掛著僵硬的笑容, 慢悠悠走近後,狀若擔憂的伸出手。
“女娃,跟俺走吧。俺放心不下…”
“滋~滋~~”
在觸碰到白圈瞬間,漢子眼前猛地一花。
眼前兩道靚麗人影模糊不清,消融於濃重近墨的黑霧中。在黑霧深處,緩緩睜開一雙無情冷眸。
那睥睨而來的視線高高在上,唯我獨尊。如同,在蔑視一隻螻蟻!
透過皮囊直視到他的內在!如凌冬風寒的低語聲回蕩在耳側:
“你,動一下試試。”
低語與幻影消散,眼前依舊是抱成一團,滿心警惕的二人。
可漢子卻遲遲不敢更近一步。
酸澀的眼珠子艱難的轉動一周,陰惻惻的打量過二女。
接著,漢子一咬牙終做下決定。身形拉出黑影極速朝洞外飛去。
也就在他離去沒多久後。
又是一道如禦風似的人影從溶洞深處追來。
站在洞口,順著登山道的方向俯視片刻,嗤笑道:“跑的還挺快。”
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眼,見二者除了瑟瑟發抖外四肢仍健全。
葛玄輕笑安撫:“所幸你們沒出圈,否則葛某當真難救咯~”
當他沿著原道返回時,留意到地上的七名侍從心脈斷裂、眼下血管崩裂布滿血色,均為駭死之相。
禮生早已死去多時。
而一開始被葛玄取代的人雖還活著,卻尚未未醒來。
溶洞中的活人除了他們,也只剩兩名‘新娘子’。
那,前來誘騙蘇小姐出去的‘人’,又會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