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十五裡,東方山重黝黝,林密藤茂。獨腿道士道:“哎,這樣走太慢。我知道前面萬狐山有一條捷徑,從那裡穿行能省下三十裡路。若走此路,明日中午咱們便能走到佛子山。”和尚跟著拍肚皮點頭:“好,好,少走路好,往常駕風慣了,如今跟著道者憑兩條腿走路,確實費勁。”
玄一看前方山深林密,故作深沉搖頭:“我聽說深山常有狐狸精,喜歡迷惑人心吞人精血。咱們還是走大路平坦。”“哈哈,小娃膽子太小。有我們三位降妖祖師在,便是來一群狐妖也不怕。到時候,全打死烤肉下酒。走吧,走吧。到山中再尋個避風處,咱們美美睡上一覺。”獨腿老道笑道。幾人便棄了大路,拐進山中。
山中樹影漆黑,石盤虎形,藤吊蟒狀。兩個小娃膽小,緊抓道者手臂。老道、和尚天不怕、地不怕,橫衝直撞前頭帶路。道者看兩個徒弟道:“你們有陰陽玄眼,能看透迷障,怕什麽?”玄一嘟嘴道:“師傅,夜中山裡靜悄悄的,總感覺不安全。萬一竄出個虎豹豺狼,豈不是危險。”道者笑道:“師傅在後面看著,誰也傷不到你們。隻管大膽前進,替我們領路。”
得到道者的鼓勵,兩個小娃便喊叫著衝在前頭,劈開荊棘、掃除草蔓打開路徑。道士、和尚跟在後面,飲酒談笑很是自在。走到深山,兩個小娃也困乏疲倦,幾人便準備找安穩處休息。忽前方燈光明亮,山坳中顯許多亭台樓閣,仙霧重重,似一處神仙院落。
但見:山風攬月青翠坳,灑霧迷途仙雲重。不是九霄金鑾殿,也似人間半神庭。玉閣瓊樓碧根雕,飛虹掛霄仙人橋。三重三圍百重廊,九進九出玉高門。左右紅燈亮朱梁,前後影壁畫飛凰。龍簷吐珠夜明光,石榴寶串鮮珠簾。滿池荷花鋪粉香,竹秀幽靜梅花瓣。碧玉**蓮步緩,仙童仙子壁從容。
幾人一時稀奇,玄一指著大喜:“好去處!仙霧繚繞,夜中明光華,定是富庶人家。如此奢華莊園,想必內中客房也多。咱們若去化緣,說不定能睡個金絲軟床,吃一頓好夜宵。”
老道卻撓頭道:“我往來此山也有十來趟,可從未見過這山裡有什麽莊園呀。莫非是精怪幻化,故意引誘過路行人?”玄一笑道:“哎,膽子也太小,有你們三位降魔祖師在怕什麽。便是真有妖怪,也值得去耍一耍。”和尚呵呵道:“小娃說得好。真是妖怪也不怕。和尚我可不怕,山精來打山精、妖魔來打妖魔,莫說小小山妖鬼穴,便是閻羅殿也去得。開路,開路。”
撩開草徑,趕到莊園門前,玄一敲響門環。不多時,聽幾聲細步,房門嘎吱打開。幾人好奇看去,見內中走出兩個提紅燈籠的綠裙丫鬟,一樣年方二八,舉止容貌一等風流。有言:細身纖柔弱柳姿,凹凸媚嬌玉容春。秀眉朱唇丹頰粉,玉指嬌嬈笑語人。
玄一上前,裝模作樣鞠躬施禮:“二位姐姐有禮了。我們是遊方的過路客,夜深山寒巧見貴莊,不知可否借宿一宿?”兩個丫鬟喜得捂嘴笑不停,笑道:“好可愛的小孩。如此夜深,你們怎跑山裡來了?我們家主人喜好清靜,不喜好人煙,況且今日家中正逢喜事,無法留住生人,你們還是他處容身去吧。”
玄一笑道:“姐姐,既是喜事,更應該給個方便。看我們幾人不是年幼可憐,便是老弱艱難,山裡哪裡住得了。姐姐舍我們一間房便是,我們休息一夜明日便離。萬恩感謝。”
兩丫鬟對視一眼,悄聲商議幾句,轉頭笑道:“小娃太可愛,讓人不舍你露宿野外,便容你們一間客房。只是入內不要吵嚷,夜裡若聽到任何聲響,也不可在莊中走動。不然,丟了性命可別怪。”“客隨主便,規矩我們懂,多謝姐姐啦。”
跟丫鬟進了莊園,穿了幾個院落,越過十處長廊,來到一處僻靜院落。安排道士、和尚住一間房,道者三人住另一間房。兩個丫鬟鎖了院門,施靈法封了院子,這才離去。進了房,見屋中陳設也奇:柳藤作塌,樹成梁。月季鮮紅鋪花窗,丹桂嬌黃香壁牆。
玄一敲了敲地面,抬頭笑道:“師傅,這房子好似活的藤曼長成的,桌椅板凳、床榻木牆,全是活的植被,好神奇的地方,比那清風鎮還要漂亮,還要靈秀。”道者盤腿坐下:“此乃地靈幻化家居,今夜安歇便是。師傅這幾日神思用得太多,如今要入定修養。今夜你們安定些,不要打擾人家,也不要惹禍。”
道者入定。玄一和玄天吃了幾個果子,趴在窗前又看了幾眼花草,便跳到床上呼呼大睡。
正睡得朦朧,玄一隻覺耳旁嗡嗡,好似有一群蜜蜂繞著腦袋吵嚷,胡亂亂揮手卻始終趕不走。氣惱坐起身,打個哈欠,四下瞧瞧,卻是:月明如銀灑院中,四下人眠靜無塵。
“夜裡怎麽還有蜜蜂吵嚷,鬧得我睡不安。”豎起耳朵仔細聽,原來是院外有熱鬧聲響,躡手躡腳下床,走到院中細聽。聽到外面歌舞笙簫、人聲喧鬧,好像正舉辦什麽宴會。玄一喜道:“這家人奇怪,大晚上辦喜事。聽這動靜,宴席必定豐盛,不如趁師傅入定,我去打個秋風。”
來到院門前,推了幾推,卻發現院門上鎖。眼珠轉了轉,退後幾步,一躍丈高,想要跳出院牆。結果眼見跳出院牆,那牆壁竟也跟著長高了。如此嘗試幾次,總被高牆擋住。玄一惱火,心思此處有怪,自己鬥不過這牆壁。想了想,又跑去和尚、老道的房間。
和尚、道士正橫七豎八,睡得香。玄一嘻嘻一笑,從桌上花瓶拿了一根鮮百合,用花朵撩那二人的鼻子。兩人癢得摸了摸鼻子,翻個身又繼續睡。玄一氣得拿過老道拐杖,對著兩人屁股就是猛敲了兩下。和尚、老道嚇得跳下床,各自提功喝道:“哪裡來的妖怪,找打?”玄一嘻嘻一笑:“是我,是我。”
“是你這小鬼。大晚上不睡覺,吵鬧我二人幹嘛?”和尚打個哈欠,困倦道。玄一笑道:“嘿嘿,二位前輩你們細聽,外面可是有熱鬧瞧。”二人豎耳細聽,果聽到熱鬧聲響。
“嘿,這家人倒是怪,大晚上不睡覺,怎麽這麽熱鬧。不過也不乾我等事情,還是睡覺要緊。”老道哈欠道。玄一道:“你二人太不知趣。這家人太詭異,說不定真是妖怪呢。剛才我想出去看個究竟,卻發現他們鎖了院門。我想跳牆,那牆卻跟著長高將我擋下。或許,他們正打算做什麽妖法吃我們,你們這般沒有警惕,被吃了也不知道。還是跟我去瞧個究竟,如此才保安全。”“你這小娃倒是事多,那便去看看吧,省得你不讓我們安生。”和尚無奈道。
玄一興衝衝又去喊醒玄天。玄天正睡得香甜,迷糊揉著眼睛起身:“姐姐,幹嘛呀?”“弟弟,咱們吃席去,別睡了。”“吃席,大晚上哪有席吃呀?”玄天迷迷糊糊, 被玄一拉著出門。
來到院中,和尚、道士也嘗試跳了幾回,果見牆壁長高將他們擋住。用手去打院門,門板好似軟的,能自動伸縮也打不碎。老道拂須笑道:“果是妖術。如此小術豈能困得住本道,看我乾坤道法破它。”
老道“呸”一聲,吐一口吐沫在手掌抹了抹!“咦,好惡心。”玄一三人全鄙視得躲遠。道士搓了搓手,在門上亂抹了幾把,嘰裡咕嚕念道:“封魔封鬼也封妖,天地人神道門開。開來!”但見那門靈光一現,竟成了半透明。老道腳步一抬,便穿門而過。
“都來呀。”老道門外得意看向三人。三人喜氣洋洋都穿了門。
出了門,向那嘈雜之地而去。走十幾道院落,幾十處長廊,前方忽然香氣熏天,彩霞遍布。抬眼見前方一處寶地,萬花長天,籠成一座花樹騰飛的仙殿。什麽玫瑰、月季、桃、杏、梨、荷、蓮、蘭、梅、菊、牡丹等千百種上萬棵花樹,還有玉樹綠柳、碧藤穿匝層疊,一塊組成高牆圈圈排上空中。那牆內花朵盤的頂棚,場中花瓣如雨,落了滿地厚厚花毯。而花毯最前頭,一粉色玉髓寶塌上,正高坐一金花白雲衣的仙母。但見她生的容貌風媚,端是人間第一股風流,有詩為證:
仙齡千歲十六姿,上清媚體風韻流。雪臂嬈光薄肩秀,一掌細腰凸胸尤。九天仙織雲衫衣,花金羅袍玉蓋體。烏雲鬢攏鳳簪奇,嫋娜依榻陳芳態。瓷面玉嬌吐香柔,瑩眸含春銜情悠。
真是:玉容勾得仙羅魂,神佛遇之化裙臣。美色之禍水,害人之花羞,好叫人心墮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