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頭來的村民板著臉,指那些人冷鄙視道:“看見沒,這些全是外來的髒人,以後你們便和他們一塊兒住。我們地中之國的規矩簡單,只要老老實實,便能讓你們活得安穩。若有什麽歹心思,有你們好受的。”便唾棄著聲離開了。
見村民都走了,那些髒人才敢走來,看向三人臉上全是同情,
一個拄著木拐,斑發垂胸的老者,看道者問道:“哎,你是外來的道士吧。看你滿身仙骨清氣,眸中神熒內斂,必也是修行高人。你們怎麽被抓到這裡來的?”
道者稽首施禮:“青天道士,諸位有禮。只因五同寺主持一丈和尚,不識真法,我們與他理論幾句,便被打入這鎖妖塔,我們剛走進第三層塔,迷糊間便來到這裡。”
眾人一聽,一樣唉聲歎氣。
老者拉住道者手,道:“小道士,咱們屋裡說。你不知道,這地中之國,專好滅佛殺道。若說一個佛、道字眼,被他們聽到了就是一百大板,若說兩個便是二百大板。這些年,我們這裡陸續來了二百多高人,因為不懂規矩的,便被活活打死了半數。連那沒頭髮的禿子進來,也要被當成和尚,活活被打死。”
玄一回頭看向玄天,笑道:“幸虧師傅聰明,不然咱們真要被活活打死啦。”
一群人進了屋中,坐在草團上圍了一圈,席地而坐,又有人用茶罐煮了兩壺松針茶。
玄一看著罐中松針,笑道:“嘻嘻,松針茶?看來窮也有窮的活法,這茶也挺香。既然你們能來到這第三層,想必也過了第二層,定然也是有**力的。你們是如何被抓來的呢?”
老者歎息道:“說來話長。我們一眾全是外來的修行人,也都有非凡的法力。路過這五同寺時,全看不慣這裡和尚囂張跋扈,獨佛滅道,便和他們打起來。不曾想,這廟裡有護法的金剛,我們不能抵擋便被抓了鎖妖塔。有的人死在第二層迷霧陣中,有的人闖入三層便被關進這地中之國。”
玄一好奇道:“爺爺,那這地中之國到底是什麽?難道真的沒有辦法出去嗎?”
老者撫須歎息道:“這我倒是知道。五百年前,五同寺有一弟子,名叫輪緣和尚,傳說這和尚是金剛轉世的佛子,擁有無邊的法力。他本專門負責看守這乾坤鎖妖塔,一日降妖塔中關進來一個名叫譏誚的女妖。那譏誚日日用美色引誘,和尚終抵不住誘惑,沉淪欲界。後來,他更是貪欲成魔,認為世間歡樂才真,便再也不信佛。輪緣的師傅不賴和尚,發現輪緣和譏誚媾和之事,便想要殺了二人。輪緣便用全部法力化出一片地中之國,與譏誚要在此處做永世的夫妻。而這地中之國是金剛法力化成,除非佛道祖宗,不然一旦進入便會失去法力成為凡人,永世難以超生,便是不賴和尚也不敢追來。從此,輪緣與譏誚在地中之國繁衍子嗣,更立下規矩,凡入地中之國不準說佛道兩字,不允許識字、學禮。若有佛道子孫闖進來,便要被亂棍打死。”
聽完故事,玄一樂得滿地翻跟頭,大笑不止。“哈哈,哈哈!物極必反,金剛的法,生出金剛的魔。金剛的魔,凡人卻擋不住。和尚全是色中魔魁,道士全是狂中孽障,哈哈。”
“唉,小娃說的有幾分道理。佛子金剛一朝踏錯,便成了金剛魔,我們這些人界修者自然不是他的對手,只能老死這地中之國呀。”老者又歎息道。
道者轉頭看玄一,問道:“玄一,你自恃聰明,什麽也能想明白。為師考考你,若到了這種法不能行、術不能靈的境界,該如何脫困呢?”玄一搖了搖頭:“不知道。怎麽破呢?”道者便告知道:“隨遇而安者,天不能困。一心不動,如來自來。知道答案了嗎?”玄一當即大悟,“哈哈,我明白了,天地本寂寥,六界大歸一,全都無一物,何處困我哉。哈哈。”“嗯,好徒弟。很快,你就可以出師了。”
一眾人看得迷惑,不知道道者和玄一打什麽啞謎。
老者:“說道易,行道難。在這地中之國,萬法不靈,莫說出闖出去,便是吃飯穿衣也不周濟。咱們這些人以前在外呼風喚雨不難,可如今只能靠著挖些野菜過活,還要日日挨那些無禮村民打罵,真是可悲可歎。”
道者呵呵一笑:“既是修行的高人,又怎會被環境束縛呢。上善若水,修道之人應當順應自然的法則,不為外在的事物困擾。修行內真,又何須依仗外在的虛名和法力。輪緣和尚滅佛殺道,還用凡夫來消磨我們。難道我們不應該向他證明佛道的真正威力,去贏過這些凡夫的癡迷。若這一點都做不到,那我們哪裡算是有道之人呢。”
眾人覺得有理,紛紛點頭。老者道:“小道士說的是。我們剛來的時候,也想著向那些村民傳播大道,勸他們歸善,可只要一張口便要挨毒打。他們根本不願意聽我們一句話,這話都說不出口,又如何能把法傳出去呢?”
道者一笑:“諸位在外是修行的高人,學的全是出世修仙的法術,這些東西高渺與凡塵不能接壤。如今入世凡塵,當用他們能接受的法門。從明日開始,諸位與我一同入世,咱們一同給這些村民做個榜樣,讓他們知道外來人的厲害!”
第二天早上,道者換了件麻布粗衣,在野外采了許多野菜、水果,去見了地中之國的國王。說了不少好話,哄那國王高興了,他便答應道者一眾可以開荒種地。
有了國王的允許和庇護,道者便帶著一眾人開始勞作。白日裡,製造農具、開荒耕種、建房造屋、采麻織布,像普通農戶一樣忙碌不停。到了夜裡,道者又聚集一眾,互相交流修行的心得。在道者的帶領下,眾人漸漸開悟,明白了大道的方向,對前路不再迷惑。而玄一和玄天跟村子裡的孩子,很快玩成一團,整日樂得滿村子亂跑,看不到人影。
如此過了兩月,最破落的東街,新蓋了寬敞的房屋、平整了路道,人人穿上了新縫的麻衣,看起來不再破落,身體和精神全都煥然一新,地裡的青苗也長得整齊。
玄一見道者整日忙活在田間,疑問道:“師傅,都兩個月了,咱們難道不出去了,不會真要老死這裡吧?”道者笑道:“那又何妨。輪緣和尚創造的這片天地,將我們的法力盡數封住,確實無法強行闖出。不過,修行人也不在乎困在什麽地方,只要心中安定,困境也是上乘的修行。”
“嗯,可是,我在這裡都玩膩了,我們總不能真當一輩子凡人吧,那也太無聊了。”玄一嘟嘴道。“無聊了就多學習。過幾日,我傳授你內觀修行的方法,學會這個,可以遨遊虛境,時間和空間便不能束縛你的精神,你就不無聊了。”道者笑道。“好啊。那過幾天的吧。我先去玩了,我們約了村西頭幾個小胖子今天去河裡抓魚呢!晚上給大家加餐,嘻嘻!”玄一又高高興興跑走了。
……又過了三個月。
上午,玄天和玄一蹭蹭跑來,急喊道:“師父,師父,糟了,南瓜地裡好多村民偷瓜呢。咱們快去看看吧,不然瓜都被偷光了。”道者倒是不急:“無妨,讓他們偷就是了。”玄天急道:“瓜被偷光了。我們吃什麽呀?”道者:“不是還有乾果,實在不行就吃草根樹皮。若再不行,那就辟谷吧。”“辟谷?那不是挨餓嗎?師父,你真行。走弟弟,咱們去看著,看他們還敢偷!”玄一氣呼呼帶著玄天跑走了。
很快,到了收成的時候。眾人將糧食分出一半,給村裡那些懶惰偷盜的人家,然後又去拜謝村中幫忙的長者和國王。村民見道者一眾如此勤勞,又樂於分享,便和他們親近起來。
那些修者本來自恃高人,與青天道士一段時間接觸,才明白道並無高低。他們以前端著架子,所以無法與村民相處。如今跟隨青天道士學習,隻當自己是最無知、最無能、最無德的人,見到村民便躬身大拜,稱呼他們為賢能長者。姿態放低了,那些村民反而自發的尊敬他們,更虛心向他們請教學問。
地中之國是輪緣和譏誚**的子孫,貪多好欲。村中兩千戶人,夫妻吵、父子吵、鄰裡吵,整日沒有安生。道者待了半年,漸漸熟悉了各家的事,便開始上門調和。先找那些聰明、有靈的,去給他們說和,將大道的種子撒入他們心中。
比如,西街有一戶人家,有個丈夫名叫“張老子”,妻子名叫“秋天”,還有父母及一雙兒女。這一家原來也算和和美美,只是後來張老子染了酒癮,越發懶惰,整日醉的糊塗。妻子秋天看丈夫整日喝酒,便與他爭吵打罵。如此這一家再無安寧,村中長者勸說多次也不管用。
道者便上門告知秋天幫她丈夫戒酒的辦法。這辦法也很簡單,只是要她作好自己本分。要她每日晨起,穿戴乾淨,將家裡打掃清潔。等到飯時,給丈夫炒好菜、倒好酒,笑著伺候他吃喝。若丈夫喝多了,罵她打她,她也要和顏悅色,不得動怒爭吵。再打理好家務、農務,若遇到村裡人,還要誇自己丈夫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