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世千劫 八.春獵

作為一部流通在練氣期小妖手中的修行功法，這部功法的修煉上限也不過是神魂期，可以說是相當入門級的了。

功法的創造者或許是考慮到了受眾的層次問題，修法之外還加入了許多面向新人的常識性知識，比如境界的劃分，修行的根本要義，不同地域大致的風土人情等等。

“練氣期之後是神魂期……嗯，人族則是築基期。妖獸天然身體強大而神魂薄弱，所以與人族在練氣之後有有了分歧，這一時期的修行重點是壯大神魂……”

作為一個純粹的野路子，此前就連入門都是靠自己摸索進來的陳羽來說，這本書真的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哪怕是不去修煉裡面的功法，光是其他的知識也不枉他費力跑這麽遠來龍衍澤了。

此後的一段日子，陳羽就在細細研讀這本壯氣訣。他現在確實很需要一部能在進入練氣期以後繼續往下走的功法，但血源壯氣訣以血食淬煉氣血轉化靈氣的路子，在陳羽看來確實不那麽正，此前對鰻武所說也並不完全是在忽悠它。

所以，陳羽開始試圖從創作者的角度，去理解這部功法，然後再去拆解、改造。

若是換個正統的修行者，只怕是會直呼離經叛道，一個練氣期小兒就像改動前人典籍，就好似還沒學明白怎麽走路，就已經開始跑步了。

只是陳羽本就是野路子，就連入道也是靠自己瞎琢磨，誤打誤撞出來的，再兼之前世科學精神的熏陶，對於這些前人典籍尊重，但不敬畏，所以此刻就大刀闊斧的改動了起來。

陳羽試圖以壯氣訣的思路，用品質更高的月華靈氣，去取代需要消耗血食和氣血才能獲得的血靈氣，但兩者的性質截然不同，這不異於從頭重寫一本功法了。

既然要研究，自然需要配合的研究對象。鰻武這段時間就倒霉了，經常被陳羽呼來喝去，然後要求它做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要求它擠出一些血液，或者要它靈氣外放出來看看，又或者是運轉功法。

值得慰藉的是，陳羽每次折騰完鰻武之後，都會出手幫助鰻武將一部分血靈氣轉化為月華靈氣，而且每次的量逗比上一次的更多。

“只要你好好辦差，獎賞是不會少的。”陳羽隨口就給鰻武畫好大餅，然後心安理得地享受鰻武的拜謝。

畢竟，要和這種沒什麽文化水平的小妖解釋“我現在就是在研究這個，你越配合我的研究我就能做的越好”，還是太難了一點，不如直接用賞賜來掃清問題。

陳羽的時間非常寬裕，畢竟他也不必擔憂自己老死，死了無非就是再回無名小院去關禁閉，但是如果能把成果都轉化成自己的，他在無名小院的日子至少也不會太無聊。

但是陳羽這樣安心的日子終究還是沒能持續下去。倒不是因為他出了什麽變故，而是因為，龍衍澤十年一度的春獵要來了。

說是龍衍澤的春獵其實不太恰當，因為這應該算是整個妖域的行動。龍衍澤位於妖域的最外圍，與人族地界相連。

每過十年，妖域就會向人族地界發起征伐，稱之為春獵，也叫帝狩。目的倒並不是為了爭奪什麽，主要的原因其實是為了釋放妖域過多的人口，順帶清洗一下各個階層，打開上升或下降的渠道。

人族同樣也需要這個春獵，一來是歷練己方的年輕人，讓修仙界不至於失去活力，另一方面也是某些派系爭奪話語權的機會。

所以雙方都默認春獵的定期舉行，也很默契地基本保持邊界不變，若是真的有哪一方大面積的攻城略地那問題才大了。

當然，這些只是兩族上層的博弈，對於底層的小妖來說，這就是一個單純的盛會，可以去人族的地盤上肆意掠奪，有著享用不盡的血食，而且若是立下功勞，那就意味著走上了直上青雲的登天梯，能獲得高層的大力培養。

至於殺人者人恆殺之這種道理，小妖們小小的腦袋是不會去思考的。

而龍衍澤作為妖域的邊界，又兼之水妖一向數量比陸地的妖族要多得多，是以龍衍澤是妖域一方傳統的前線要塞和征兵地。據說百年前有一次春獵，雙方打出真火來，整個龍衍澤的妖族十不存一，湖水都被染成暗紅色，用手捧起一捧湖水，都會覺得粘稠如血。

以上，就是鰻武冒冒失失闖進來之後，陳羽跟它了解到的關於春獵的信息。

“公子，趕緊走吧，再過幾天龍主就要開始下令征兵了，到時候練不管是神魂期還是練氣期都會被編入妖軍，拉到前線賣命。”鰻武苦心規勸道。它也曾是那些對戰爭無比狂熱的小妖之一，不過在經歷過幾次大戰而不死之後，早就已經看淡了。

陳羽則是安閑地躺在水草之間，頭也不抬地繼續翻書:“誰告訴你我要走了?”

陳羽心知鰻武在自己面前做出這幅姿態是什麽意思。無非就是覺得他背後的靠山一定會把陳羽撈出去，然後到時候只要陳羽把他鰻武帶上，這樣就算是從這場戰爭中脫身了。

可惜，這個所謂的靠山是假的，但戲還得繼續演下去。

“你以為我為什麽要在這個時候來龍衍澤?我正是為了春獵而來！”陳羽顯得很高深莫測，“這次的春獵，與以往的有大不同，具體的你不需要知曉，你若是想躲隻管自己躲去，不過跟在我身邊的話賞賜也不會少了你的。”

說多錯多，這樣神神秘秘的說話最不容易被揭穿，和懂得都懂基本上是一個性質。

但是鰻武真的就這樣信了。只是略有猶豫，二號它就變得堅定起來:“小的說過要為公子肝腦塗地，既然公子不走，那小的也會隨侍左右。”

這倒是個忠心有情義的，陳羽不由得為之側目，然後開始反思自己平時是不是PUA它太多了，最後得出結論自己以後對它好一點就是了。

春獵會控制在三個月到半年，三個月的被稱為小春獵，而半年的被稱為大春獵。這一次的規模只是小春獵，陳羽認為自己的準備雖然不足以建功立業，但自保已經完全足夠了。

征兵很快就到來了。說是征兵，但妖族的征兵其實並沒有那麽正規。領了巡澤將軍銜的伯驤將軍率領手下親兵，在自己管轄下的方圓百裡走了一遭，就把那些願意或者不願意的水妖全部裹挾了進來，混作一團，拖家帶口的，也有數萬之眾。

發下去一些魚鱗或者石片打造的護甲，這樣就算武裝完畢了，連個武器都沒有，不過大多數還沒化形的水族也用不了武器，只能是這樣了。

陳羽屬於是自願進來的那一波，不僅自己進來了，還把那些被自己轉化為眷屬的大魚全都帶來了。雖說這些大魚有幾分靈性，但實際上並無修為傍身，充其量是半步引氣入體。好在水族將軍收人只求壯聲勢，也不查驗修為，不然肯定是一眼就被丟出去了。

此刻是還是戰前的休整階段，陳羽麾下數十條大魚都身著甲胄，在他的指揮下整齊劃一，破引來其他妖類或是好奇或是探尋的目光。

之前軍需官看到陳羽這麽多手下， 根本就不打算給他每條魚都發一套護甲，鰻武發揮人脈好說歹說才讓軍需官批了下來。

這麽多魚聚在一起，在高處俯瞰下來也是極為明顯的。站在一處水柱上的伯驤將軍就注意到了這裡，只不過也只是瞟了一眼，目光馬上就移開了。這種小妖怪鼓搗出來的東西，不值得它關注。

伯驤將軍本體是一隻螃蟹，此時已經是通明期。何謂通明?便是通曉、明白。這個境界的妖類可以以自己的神魂和氣血幫助其他生物開啟靈智，走上化妖的道路。也是到了這個境界，妖族才算是登堂入室，可以擁有一批忠心的手下，佔山為王了。

陳羽完全不知曉自己瞎琢磨的時候竟然琢磨出了通明期妖獸才有的能力，不過若是他知曉了，或許也會發現其中微妙的不同。

而通明期的另一大特點，則是可以進行不完整的化形。化形期的大妖才能變化自如且不影響戰力，通明期作為化形期往下的一個境界，可以變化為獸首人身這種樣子的形態，只不過實力會大打折扣。

伯驤將軍此刻就是不完整化形的狀態，身體皮膚發青，腦袋也還是個螃蟹殼的樣子，兩個眼柄不安分地左右晃動，和抱在胸前肌肉虯結的手臂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伯驤將軍站在高高的水柱上，遙望遠處的人類雄關，似乎是在與守將對視。

然後，伯驤將軍就放下了抱在胸前的雙臂，手臂變化為了兩隻蟹螯，輕輕地開合了一下，兩聲清脆的碰撞響聲就瞬間傳遍了整支軍隊所有水族的耳朵。

所有人都知道，戰爭，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