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棟雄偉莊嚴的廟宇內,兩個年輕人正在練功,一個盡力指點,一個勤奮修習,不時相視一笑。
晨鍾暮鼓,歲月安寧。
直到有一天,兩人挑明心事,互許終身。
幽靜的禪房內,坐著一名須發皆白,枯瘦如柴的老和尚,師兄帶著師妹前來辭行,他們將返回故鄉紅石城。
“師尊,請恕徒兒貪戀紅塵,以後不能再侍奉您左右了。”
“你們本就是帶發修行的俗家弟子,身在紅塵之中,如何跳出三界之外。”
“請師尊多多珍重,我們走了。”
“且慢。”
老和尚伸出手掌,掌心中赫然遊動著一條白龍。
“這是什麽?”
“這是九龍印鑒,記住了,九龍現世,人間毀滅。”
“徒兒謹記在心,若是有所發現,一定傳訊給西煌寺。”
“去吧。”
兩人拜別老和尚,跨上一匹日行千裡的神駿,馳向沙漠深處。
在他們身後,夕陽的最後一抹余暉照在巍峨山門上,照得“西煌寺”三個字更加金碧輝煌。
晏臨淵看完了紀掌教的一生。
他的心情很複雜,一口氣久久堵在喉嚨。
所謂蓋棺定論,是非功過留與後人評說,他這名旁觀者此刻竟然不知道該如何給紀掌教一個“諡號”。
說他是個好人?囚禁親女,連累十萬弟子。
說他是個壞人?為蒼生不惜大義滅親,至死保守秘密。
這是一個家庭的悲劇,更是一個宗門的悲劇,但紅石城慘遭屠戮的過錯不在紀掌教,在玄天宗,在佟長老,在李鼎言,在那些覬覦九龍秘寶的修行者。
咚咚,咚咚。
門外傳來李鼎言不耐的聲音:“晏臨淵,出來吧!”
“李鼎言,有本事你就自己進來。”
“別以為我不敢動你!”
“盡管一試。”
晏臨淵心中鬱氣難舒,此刻可不是在玄天宗的戰船上,這裡有護山大陣的結界罩著,李鼎言能奈他何。
當務之急是先找到紀掌教的女兒,弄清九龍印鑒究竟是什麽。
“你這個不會說話的小東西,以後就叫你吱吱了。”
“吱吱~”
“吱吱,你先去裡面待著。”
他將吱吱的手臂解開,扔進山河圖中,再收好山河圖,打開大門,隔著一層結界與李鼎言對視著。
兩人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怒意。
徐姓堂主遠遠站在房舍的一角,不安地望向這邊,大批弟子舉著刀槍,等著李鼎言下令,戰鬥一觸即發。
李鼎言率先開口:“找到紀掌教了?”
“當然。”
李鼎言的呼吸瞬間粗重起來:“東西在哪裡?”
“就在紅石總舵。”
“不可能!”
“你找不到的東西,並不代表我找不到,讓路吧。”
“我怎麽知道你不是在耍花樣?”
“不找也行,我正好困了,睡覺。”
晏臨淵呯地關上大門,背靠著牆壁坐下,閉上眼睛。
冷靜。
盡管修習停雲術不允許犯殺業,但殺生為護生,以暴製暴也是一種濟世手段,否則祖師爺不會傳下北鬥伏魔功。
從犯可饒,首惡必誅。
李鼎言和佟長老要死,幕後操縱的玄天宗高層更不能放過。
但這場仗要怎麽打?
論境界,李鼎言、佟長老皆是築基期,自己是偽金丹境,一對一問題不大,一打二肯定不行。
晏臨淵最大的劣勢是沒有實戰經驗,他的實戰經驗都在超度亡魂上,穿越十幾年從來沒有與活人打過架,李鼎言、佟長老則是從屍身血海裡殺出來的。
紅石城中還有上萬玄天宗弟子,五六頭諸懷異獸。
不能在包圍圈裡打,得先逃出紅石城,沙漠裡有足夠的縱深,那就以速度換空間。
晏臨淵倏然睜開眼睛,向著虛空一字一頓地嚅動嘴唇:“紅石城的諸位亡魂,我晏臨淵在此發誓,無論要用多少時間,我必以玄天宗之血還你們一個公道!”
靜默許久,門外的李鼎言終於妥協了。
“晏臨淵,我就再給你一次機會,珍惜你的小命。”
“與剛才一樣,你們只能在總舵外面守候,找到東西,我自會交出來。”
“走吧。”
晏臨淵撤去護山大陣,出了屋子,向戰船底下走去,眼前似乎還懸掛著紀掌教那具血淋淋的身體,在空中不斷搖擺。
來到總舵,這裡早已面目全非,一片廢墟上哪裡還有原來的祠堂。
見晏臨淵停下來凝神思索,李鼎言揮退身後的弟子,眾人遠遠站開,將這片區域空了出來。
半刻之後,晏臨淵轉了個方向背向眾人,雙手不斷施訣,似乎正在勘測此處的蛛絲馬跡。
就在李鼎言漸失耐性的時候, 一道青光炸裂長空,晏臨淵瞬間無影無蹤。
“晏臨淵!”
李鼎言急撲過來,手心雷呯然甩到晏臨淵所站的位置,將地面炸出一個數丈深的大窟窿。
然而並沒有炸出任何東西,甚至連靈力的波動都沒有,晏臨淵就這樣憑空消失了。
“封鎖紅石城!”
“派出諸懷四面追蹤!”
“戰船升空百丈,監視西漠動靜!”
“徐根生!”
“屬下在!”
一連串的命令讓徐根生不知所措,他惶恐不安地跑過來,準備迎接李鼎言的震怒。
“你去告訴佟長老,紅石城任務若是失敗,所有人都逃不掉處罰,抓住觀山的小天師,我們還能讓掌教網開一面。”
“是!”
“任何人都休想從我手上跑掉,晏臨淵也不能,快去!”
“是!”
徐根生急忙躍上戰船,傳達李鼎言的話。
船下的異動早就被佟長老收在眼裡,聽完徐根生的話,他陰沉著臉,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廢物!”
“長老……”
佟長老拿出兩張符篆,給徐根生和佟江一人塞了一張。
“你們從南北方向分頭去追,戰船即刻升空,監視東西方向。”
“是!”
徐根生和佟江深知事情緊急,各自牽出一頭諸懷,貼好符篆,再騎了上去,兩頭異獸朝天怒吼數聲,隨即弓起腰身,向遠空一縱。
不到片刻時間,人與獸就消失在沙漠之中,但在他們身後,卻始終跟隨著兩道玄色的輕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