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舒有好长一段时间,失去了对身体的全部感知。
她睁着眼睛,空茫茫的看着虚空,散大的双瞳里毫无焦距,只有眼角疼出的眼泪在沉默而婉转的流。
不知道过了多久,轻柔的力道从唇上传来,季月舒僵直的四肢重新连接到大脑,神志终于回笼,意识逐渐清醒,她眨了眨眼,发现盛西庭在低头细细的吻她。
他的额角密密的都是汗,皱着眉头一副艰难忍耐的样子,但眼神却近乎虔诚,温柔细致的将她咬紧牙关分开,解救了满是齿痕的双唇。
随后沿着脸颊上濡湿的泪痕缓慢而仔细的舔舐,薄唇停留在了绯色眼尾,不断的啄吻着她湿润的鬓发。
季月舒涣散的瞳仁动了动,长睫簌簌的抖,泪水瞬间又溢了出来,她张了张唇,吸着气哭,“…………”
盛西庭低头吻了吻她眉心,眉头紧锁,眼里闪过疼惜,无措又认真的道歉,“……我的错。”
“那不然呢?”
季月舒抽噎了一下,单单只是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让痛感变得更加明显,她忍不住又吸了一口气。
疼痛让情绪彻底失控,这一瞬间,她甚至想打盛西庭几下,但动了动指尖,却发现根本抬不起来。
于是更委屈了。
她长这么大,身体上就只吃过练舞的苦,但练舞的苦累漫长又枯燥,和现在这种尖锐而激烈的感觉完全不同。
季舒觉得自己还是不是很能吃苦。
“你怎么还没好?”于是她皱眉看向罪魁祸首,吸了口气后,不讲道理的质问,“不是说....都很快的吗?”
他明明就是嘴上认错,实际上根本不改。
“……”盛西庭低头看着她,有一瞬间的沉默。
他没想到,小公主不讲理起来,是这个样子的。
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直保持着静止,一动也不动,听到季月舒气鼓鼓的话,他磨了磨牙,有心想教训她,偏偏又拿她毫无办法,只能这么僵持着。
其实他也不好受。
季月舒练了二十年的舞,作为顶级芭蕾舞者,她的身形看着纤细却异常柔韧,芭蕾舞需要的下肢力量极强,她却能稳稳驾驭,外人不知道,还以为她是天赋异禀,但仔细一看,却能发现,她一身肌肉并不夸张,但练的堪称完美。
因此绞的很紧。
盛西庭几乎是寸步难行。
他试探着缓了缓,额角挂着的热汗随着他的动作跌落,又在季月舒泛红的锁骨上砸出一朵小小的水花。
明明轻若鸿毛,季月舒却觉得重若干钧。
她哭叫了一声,纤细的腰绷的像一张拉满的弓,手臂不自觉的抬起,在他后背无力的抓挠。
但箍住盛西庭的那股力道也在瞬间松懈。
像老练的猎人,无声的等待,耐心的僵持,许久后,终于窥见了猎物的破绽。
盛西庭紧皱的眉头松开,在她微弱的反击中,慢慢的笑了起来。
有的东西,一旦开了个头,就很难再制止了。
季月舒的眼泪太多,几乎将人淹没。
盛西庭到底还是没舍得让她一直哭。
那个她亲手戴上的橡胶制品褪下来时,天色刚刚擦亮。
季月舒一直以为之前的是她随手抓起的那款让人头皮发麻的猫舌,但直到扔进垃圾桶,她才发现,他早已趁着她不注意,换成了普通的款。
...但是为什么还是那么恐怖?
她睁着眼睛,无意识的想着这个问题。
但她的思绪早就在漫长的黑夜里变成了一团黏糊糊的浆糊,连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都没有力气去思考。
如果不是盛西庭的手依旧很稳,结实双臂始终搂着她,她快错以为自己已经碎了。
和精疲力竭的季月舒相反,盛西庭明明像在大太阳地下负重跑了二十公里,满身都是潮热的汗,但他却丝毫不觉得累。
反而像一只饱餐一顿后的野兽,餍足的半倚在床头,懒洋洋的把玩着手中纤细泛红的纤纤十指。
他手臂上那些长期锻炼养成的好看肌肉,因为充血,线条变得更加明显,青筋虬结的大掌握着纤细泛粉的手腕,将她绵软的手翻来覆去,总让人疑心他会控制不住力道,不小心将她折断。
盛西庭好像是才发现她有一身绵软薄透的肌肤,饶有兴致的伸出手指揉按。
骨骼分明的麦色长指陷入雪色肌理,一一拂过先前留下的红色指痕,像是在丈量自己新占领的土地般认真又仔细。
“还疼不疼?”他轻轻揉着斑斑叠叠的印痕,半怜半叹的柔声问她。
季月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视野有一瞬间的模糊,疲惫的神经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她清冷眉眼被羞恼染上艳色,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却不开口。
“只给一个眼神...是什么意思?”盛西庭执起她酸软无力的手,凑在唇边吻了吻,佯装不解的继续问,“是...嫌弃?”
“嫌弃我...不够努力?”
听清他在说什么,季月舒急的睁大双眼,挣扎着想要脱离他的怀抱。
盛西庭好心的扶住她,将她往上托了托,又低下头,笑眯眯的把耳朵凑到她唇边,这才听到她沙哑的嗓子里艰难的挤出一句,“......你...你别太...太过分了……”
短短几个字,季月舒说的断断续续,过度使用的嗓子里像含了一把沙,一开口就刮磨的发疼。
她急的不行,红肿的唇颤抖着,波光潋滟的眼里含着泪,挂在眼尾要坠不坠,看着实在可怜极了。
她被泪水打湿的长睫是困在他心底的蝶,微微闪动翅膀,就能引发一阵山崩地裂的海啸。
盛西庭微微叹了口气,忍过心尖处泛起的那阵酸软后,双臂用力,将她打横抱起,“好了,别在哭了,再哭,都该脱水了。”
他抱她稳稳走向床边,取了一杯温水凑到她唇边,慢慢的喂给她喝。
季月舒喝的急,透明的水渍顺着唇边蔓延,盛西庭生出大拇指,耐心的一遍遍替她擦掉。
直到喝完三杯水,季月舒干渴的嗓子才好一点,这个时候,她才觉出身上凉飕飕的。
意识到现在的状态,季月舒下意识的闭上双眼,着身体不敢动弹。
头顶的盛西庭低笑了一声,又立马意识到不妥,欲盖弥彰的握拳假,在她仰头瞪他的时候,又若无其事的拿过被她死死捏在掌心的水杯。
“躲什么?”他的手臂稳稳当当,深邃的睡凤眼垂下时,眼尾上挑的弧度更加明显,避也不避的对上她恼怒双眼,理直气壮的反问,“刚刚不都看过了?”
似是觉得这句话仍然太过委婉,他偏头想了想,唇角勾起一个坏笑,压低了声线,哑着声音补充,“不仅看过了,我背上,可都是罪证。”
说着侧了侧身,宽肩膀像一座小山朝她倾倒,后肩上密密麻麻的痕迹逐渐展现在季月舒眼前,他双臂微微用力,提醒着她,“这么用力,该印象很深才对啊?“
“小公主,你不会想抵赖吧?”
一道仍在往外渗血的划痕从他肩头横贯到后腰,鲜红的血珠已经凝固,坠在结实的麦色肌理上,无言的控诉着罪魁祸首的残忍暴行。
季月舒下意识的闭了闭眼,但随后心底却涌起了更多的委屈。
明明她身上也...
她想睁眼反驳,却对上盛西庭带着笑意的灼人双眼,里面明晃晃的都是揶揄,她张着唇,顿了顿,还是理智的选择了沉默。
季月舒总算是知道了,男人就是这么一种善于颠倒黑白的生物,不仅皮糙肉厚,还不要脸。
和他争论这种问题,吃亏的永远都是她。
她沮丧显而易见,盛西庭忍了又忍,还是笑出了声。
“好了,”他揉了揉她垂下的发顶,将本就凌乱的头发揉的更乱了,在季舒瞪过来之前,他及时停手,一脸正直的问她,“我带你去洗洗?”
“不要!”
她怎么可能敢让盛西庭帮她?
那和把自己打包洗净送到野兽嘴边又有什么区别?
季月舒想也没想的下意识拒绝了。
不过身上确实黏黏??的,又酸又软又痛,之前注意力在别的地方也就算了,现在意识到这个问题,就越想越觉得难受。
她抬手捂住盛西庭的那双可恶的眼睛,理直气壮的要求他,“送我去浴室。”
“不许睁眼偷看!”
面对珍馐,却让焦渴了七年的人只能浅尝一口,是何等的残忍。
季月舒一向迟钝,对危险恍若未觉,盛西庭却对自己的情况一清二楚。
一直深埋在他灵魂深处的恶魔,是一只永不足的兽,毫无理智,只保留了对她的渴求。
现在,恶魔才刚刚被唤醒,正焦躁的左冲右突。
他要很用力,才能控制住自己。
但当她潮湿掌心轻轻覆住他双眼时,明明只是非常简单就能冲开的阻碍,却成功的封印住了那只咆哮的野兽。
他笑了笑,习惯性的低头去看她,被推了回去也不恼,脾气看起来出奇的好。
对她的要求也可以说是百依百顺,竟然真的迈开长腿,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他走的稳稳当当,但季月舒人悬在半空中,无处着力只能依靠他双臂依托的感觉让她止不住的心慌。
随着他步伐的变化,她越发用力的抱住他结实小臂,连自己已经逐渐贴了上去也没注意。
“小公主,你缠的这么紧……”停在浴室门前的时候,盛西庭慢慢的叹了口气,睁开沉沉的看着她,眼神里全是无奈,“是不想让我放下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