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狠狠一跳,林雨生几乎要将杯子脱了手,但他赶紧抓紧了,不可置信地低头望着仲阳夏。
即使抬头仰视,仲阳夏的眼神也丝毫不落下风,“刁榕脸上长疹子了。”
简单的一句话,仿佛不需要再多说,或是仲阳夏已经懒得多说。
而林雨生听见这句话,浑身立刻颤抖起来,连瞳孔都在地震,“你……又觉得是我?”
“他喝了你给的水。”仲阳夏向后靠在沙发靠背,用双眼凌迟林雨生的每一寸皮肤。
“不是我。”林雨生手又开始不争气地抖,抖着抖着,他感觉自己再也握不住那个玻璃杯。
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勇气和怒意,使得林雨生突然一把将杯子砸到地上。
玻璃杯在柔软的地毯上弹了几下,才骤然碎裂,玻璃碎片四处散落,水也溅了一地,在地毯的纤维中若隐若现。
这是林雨生第一次在仲阳夏面前砸东西,他居然一点都没有害怕,反而有种怪异的爽感。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对仲阳夏重复,“不是我。”
整个空间都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仲阳夏从始至终没有在意那个玻璃杯,而是长久地看着林雨生。
“你最好没有对他下手。”仲阳夏的声音低沉而冷冽,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原来……原来仲阳夏也会保护人啊?
也会心疼人啊?
也会有……在意的人啊!
林雨生低头去看地上的玻璃碎片,太碎了,在灯光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或许今夜碎掉的,不止玻璃杯。
向后一步、两步,林雨生慢慢倒退着,目光才终于肯落在仲阳夏身上。
时间好像突然变得很慢,而他的目光好长好长。
退后一段距离,林雨生转身要走,仲阳夏却突然起身将他拽得踉跄几步。
林雨生惊愕地回头。
仲阳夏身上的酒味随着走动带起的风扑面而来,他黑沉着脸,快速越过林雨生离开了客厅,将入户门砰地猛力砸上。
且不知他用了什么办法,等林雨生再去开门时,打不开了。
该生气的明明是林雨生,却不知仲阳夏为何突然那样愤然地离家出走,还把他锁在家里。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林雨生很累,关于仲阳夏的心思,他已经提不起力气去猜去想去琢磨了。
这里什么都有,仲阳夏把他一关就是十来天,林雨生没有闹,该做什么做什么。
他已经不怕一个人了。
虽然不知道仲阳夏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事情总会有解决的那天,林雨生清楚。
不知那是仲阳夏离开后的第多少天,或许是十天,也或许是半个月。
总之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清晨,林雨生迷迷糊糊从大床上醒来,发现手机上有个陌生号码给他发来一张照片。
照片内容是在一张床上,仲阳夏安静地闭着眼,在他怀里的是同样睡得安稳的刁榕。
窗外的阳光撒进来,明亮又温馨,宽大的被子盖住他们的身体,但依旧能看清仲阳夏搭在刁榕肩膀的手的轮廓。
手机屏幕暗下去,林雨生又把它点亮,反反复复很多次。
他就这么盯着照片看,眼睛眨也不眨。
奇怪,居然不觉得痛。
这是他的报应,是他应得的结局。
活该,活该的。
阿妈,你说爱一个人,就要不择手段地得到对方,可是阿妈,你怎么没有告诉我,会这么难过呢?
哦,林雨生想起来了。
那是一个夕阳无限好的傍晚,橙红色的光铺满整个世界,阿妈搂着他的肩膀坐在小船上,开心地讲述着她和林阿爸的爱情故事。
小船晃呀晃,晃呀晃,晃得林雨生昏昏欲睡哟,耳边温柔的声音悠远绵长。
“生生啊,爱一个人就要不顾一切地拥有他。如果他也有可能爱上你的话,刀山火海都可以下。”
最终刀山火海林雨生没有下,但他的心已经无法支撑,碎了一地了。
冰箱里的食物见底那天,仲阳夏总算是让阿姨来补充物资了,或许是为了避免林雨生逃跑,是让她半夜过来的。
但林雨生根本没睡,趁着阿姨放东西的间隙,瞅准时机跑了。
街边的树木早已落光了叶子,干枯的树枝在寒风中颤抖着。
昏黄的路灯在寒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微弱,光晕被寒风吹得飘忽不定,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
风好冷啊,吹在身上是刺骨的痛。就像是一根根带着冰的针扎进身体里,戳得林雨生没有一块好肉。
他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哭,可是此刻被寒风一吹,眼泪就哗啦啦往下掉。
偌大的Z市啊,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繁华的景象令人目眩神迷,怎么就没有一个可以容他避风的地方?
*
原本以为吹了那么长时间的冷风,刚刚才痊愈的身体又会垮掉。
但实际上,林雨生回到出租屋一觉就睡到了大天亮。起来后神清气爽,根本就没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他从小小的窗户往外望,朝阳正好,看起来很温暖,或许春天已经不远了。
穿上那件很久之前仲阳夏曾夸过好看的白衬衫,在外边套了个黑色羽绒服,林雨生开车去律所拿拟好的离婚协议,然后敲响了仲阳夏的家门。
门开得很快,是阿姨来迎他。
林雨生往里走,看见站在落地窗前的那个英姿挺拔的,曾让他魂牵梦萦的男人。
林雨生停在几步开外,看了那道背影一会儿才轻声说:“仲阳夏,我们离婚吧。”
关于这天后面的记忆,其实林雨生有点模糊了,好像仲阳夏转过身看他的那一瞬间,瞳孔里似乎闪过惊讶,以及别的东西。
他盯着林雨生手中的离婚协议看了足足有两分钟的时间,紧接着大步跨了过来,一把将协议扯过去,随意看了两眼,就问:“你又在耍什么把戏?”
“没有。”林雨生好声好气地解释:“我们结婚本来就是为了奶奶不是吗?现在已经不需要这段婚姻了,所以我来结束它。”
仲阳夏背着光站立,光线好亮,林雨生难以看清楚他的神色。
过了好一会儿,仲阳夏似乎没有说话的意思。
林雨生想了想,以为仲阳夏是有什么别的顾虑,便补充,“你的东西我什么都不分,之前你打给我的钱,我也可以全部还你。”
他真的不需要,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去贪图这些。
仲阳夏下压眼皮,试图从他的细微表情中寻找些什么,可是林雨生坦坦荡荡地站着,平和冷静。
反而仲阳夏自己才是那个不太正常的人,他用力捏紧协议,纸张被弄皱。
就在林雨生琢磨着要不要给仲阳夏签一个净身出户的协议时,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