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翁走到李生跟前,順手抱了塊石頭坐在他對面,從腰間摘下一個葫蘆,遞給李生。
“喝一口吧!”
李生接過葫蘆,想也沒想就喝了一口,緊接著猛地吐了出來。
“你這……這酒……也太烈了!”
烈酒在李生的口腔中像炸開了一樣,感覺只要一張嘴就能冒出火來。
“這酒烈嗎?”老翁拿過葫蘆喝了一口,“沒有啊,隻比水濃些。”
老翁似乎不太高興,站了起來,佝僂的身體只有正常人的一半高。
“你們這些個娃娃,矯情得很,看你搬了這麽多石頭才舍了一口酒給你,還挑三揀四的,真是不識抬舉!”
老翁一邊罵著,一邊慢悠悠的站起來,準備離開。
“老人家,晚輩無意冒犯,您不要與晚輩一般見識。”
李生對九淮山的老人都種特殊的感情,可能是因為師傅的緣故,也可能是因為師傅的好友無塵長老的緣故,還有可能他就是與這座山有著不解之緣,總之他不想得罪這個老翁,即便對方可能就是個打雜工的臭脾氣老頭而已。
老翁停住了腳步,轉回身看著李生歎了口氣,“罷了,你小子還不算太討厭,老叟今天就做一回好事。”
李生身上的舊傷疼得厲害了,根本顧不上老翁說了什麽,蜷縮著身體躺在地上。
老翁再次坐下,從懷中掏出來一個不知道是什麽藥丸,給李生就塞進了嘴裡。
不明來路的藥,李生本不該吃的,可這藥進嘴就化了,根本不用咽。
李生隻感覺頭重得很,巨大的睡意猛烈的襲來,甚至超過了身上的疼痛。
“這是……什麽藥?”李生勉強問道。
“睡覺的藥,睡一覺就都好了。”老翁答著,又喝了一口酒。
“您老是誰?怎麽知道……我在這搬石頭?”他頂著強烈的睡意,問道。
“我啊,是隔壁庫房的更夫,白天打打雜,一早上就看見你來了,搬了大半天石頭,你小子也真是傻,這都沒人看著,那麽賣力做什麽……”
後面,李生就再也沒聽到老翁說什麽了,他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李生感覺有人推他。
“李生,醒醒,怎麽睡在這了?”
是司言的聲音。
李生努力的睜開眼睛,緩了緩後看清面前之人的確是司言,而那個老翁已經沒有了蹤影。
此時天已經接近黃昏,空氣不再燥熱,地上則有些寒涼。
那老翁給他吃的確實只是睡覺的藥,而且藥量還很大,不然也不會睡這麽久。算了,一個打雜的老翁而已,不懂藥理也屬正常,而且也是好意。
李生暗自苦笑,不再想那老翁。
“地上多涼啊,快起來,不然你要生病的!”
司言說著,伸手攙扶起李生。
“不知怎麽就睡著了,多謝了!”李生站起後,客氣的致謝。
“行了,快跟我回齋舍去吧!”司言道。
李生點了點頭,跟著她走出後院。
路上,李生閑話問道:“今天你們都學什麽了?是哪位師兄負責教你們啊?”
他問完這兩個問題後,司言開始手舞足蹈起來。
“是懷翎大師兄親自教我們,他人真的很好,一點保留都沒有,第一天就教我們許多禦敵的招數,都是我從沒學過的,什麽頂雷掌、退臥拳、避世步、君子柔,還有一套招數你想都想不到,竟然是江湖絕跡的龍形醉!”
司言說得別提多興奮了,可是李生卻說了一句極其掃興的話。
“都是退守的招數啊!”
“李生……你!”
司言被他這一盆冷水潑得既敗興又生氣。
“你這是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懷翎大師兄這是在教我們如何保護自己,慢慢就會教我們更多,你這個病秧子就天天搬石頭吧!”
說完,司言加快腳步,頭也不回地走了。
李生有點後悔自己的多嘴,難到真的是自己吃不著葡萄,才說酸話的嗎?
他慢慢的走在石甬路上,心中竟真的有些不是滋味,似是有點委屈,又似是有點不服氣。
委屈的是自己沒有做錯任何事,就被區別對待,別人學了一天的本事,他則是搬了大半天的石頭。
不服氣的是如果肯給他機會,讓他從頭學過,他未必比那幾個弟子差。
忽然,一陣涼風吹來,讓他清醒了許多。
他自歎到:李生啊, uukanshu李生,你到底是在幹什麽?
已經是死過一回的人了,什麽都經歷過了,天大的委屈都忍下去了,巨大的折磨都扛過來了,眾叛親離的痛楚都和著血咽下去了,怎麽今日卻為了這麽點微不足道的事情在這糾結呢?
你啊你,真是越活越完蛋了,難怪方安總是被你氣個半死。你真的是塊扶不上牆的爛泥,幸虧師傅去得早,不然見你這個樣子還不知道要如何失望呢!
我呸呸呸,李生,你胡謅什麽?怎麽還能覺得師傅離世是好事呢!你真是該死,該死!
哎——
李生一面心裡鬥爭著,一面胡亂的向前走著。
不知不覺間,竟走錯了路。
他沒有走回到自己的齋舍,而是走到了華蘭山無憂門的世公子謝滿舟的房前。
李生等五個新進入武門的弟子,是這樣分配住宿的:
李生與司言一起,漠北五燭幫幫主的外甥嶽思逸與東方鏢局總鏢頭的兒子沈亮一起,而謝滿舟則是單獨住一個齋舍,這世公子就是特殊,身份高貴,待遇自然也不同。
謝滿舟此時並沒有在屋子裡,而是坐在回廊的長椅上,身邊站著兩個人,正是嶽思逸和沈亮。
他們三個人都看到了李生,李生也看到了他們,此時才知道自己走錯了路,想回頭已是晚了,隻得走過去打招呼。
“三位師弟,這是在聊什麽呢?”
李生隨口一問,怎知這三人竟有些緊張。
這是背地裡說壞話被撞個正著的表現,李生當然看得出來,卻不屑於拆穿他們,仍舊臉上掛著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