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千秋不顧自身安危,挺立於陸炳的馬前,將雁翅刀揮舞得水潑不進。
不一會兒,被他削斷的飛箭堆了一地。
盡管已是生死邊緣,陸炳依然沒有下馬,他的身姿如山一般穩,聲音卻如冰一般冷。
“左千戶,我說過跟著我,你絕不會憋屈。”
驀然間,陸炳手中的馬鞭一揮,一股強大的暗流撞向院牆。
轟!
綿延數裡的院牆瞬間崩塌了,所有的黑衣人跟著栽進亂石中,砸起漫天的灰塵。
然而除了石頭和磚塊滾落的聲音,沒有任何人發出慘叫,上百名黑衣人被陸炳發出的暗流直接擊斃,甚至來不及出口呼救。
無情而殘忍的這一幕,令萬伍像個傻子般的怔在原地,張大的嘴巴足以塞下一個雞蛋。
不到片刻,他厚實的毛皮袍子下,淌落一股混濁的液體。
嚇尿了。
與萬伍同樣驚恐的那群護院,扔下旺財和牡丹的狗屍,撒腿奔向莊園裡面。
“妖怪啊!救命啊!”
“快跑啊,妖怪來了!”
與此相反,那些原本跪地求饒的錦衣衛探子,盡管目瞪口呆,卻一個個興奮地叫嚷起來:
“陸大人威武!”
“陸大人武功天下第一!”
“卑職願追隨陸大人!”
“卑職也願追隨陸大人!”
這些探子對自己剛才的慫樣絕口不提,也毫無羞恥之心,反正性命撿回來了,多拍幾句上官的馬屁自然不會有錯。
一直等到院牆砸出的煙塵散開之後,左千秋才清醒過來,他做好了殉職的準備,結果卻在瞬息之間改變了。
風還是那麽冷,刀還是那麽重,但左千秋的血更熱了。
他清楚地記得陸炳在出招之前的那句話,跟著他,不會讓自己憋屈。
一種暖流堵在喉嚨間,這個耿直的漢子啞聲叫道:“左千秋的命以後就交給陸大人了,相信陸大人一定會還我大明朗朗乾坤!”
陸炳對大明的朗朗乾坤著實沒有興趣。
自古以來,哪有長盛不衰的皇朝?哪有真正為民的權貴?你爭我搶,到最後不過是黃土一抔。
他要做的是將眼前的惡人殺了,好人救了,積攢功德飛升天庭。
該死的天道,並沒有說清楚究竟要攢夠多少功德才能飛升。
陸炳抬起馬鞭,指著莊園:“你帶著隊伍進皇莊,就在現場辦案,若有反抗者就地正法。”
“是!跟我走!”
左千秋痛快地一揮手,再也沒有探子表現出抗拒,而是嗷嗷叫著,虎狼一般衝向莊園內部。
這時,天亮了,一輪紅日躍出地平線。
陸炳跳下馬,將馬鞭往魂不附體的萬伍腰間一套,再將他扯過來,與追雪的韁繩系在一起。
追雪是吳海所贈的那匹千裡良駒,全身雪白不摻雜一根異色,它低垂著頭,異常乖順地任陸炳所為。
等陸炳優哉遊哉地走進院內後,萬伍由驚轉喜,急忙去解腰間的馬鞭。
“這人武功絕頂,腦袋卻有點問題,難道真以為萬爺嚇傻了不會跑嗎?哼,還將一匹千裡馬放在萬爺眼前,愚蠢!”
不料,就在馬伍去解馬鞭的刹那間,追雪前蹄高高抬起,狠狠踢在萬伍的背上。
將他踢了個嘴啃泥。
“哎喲,我的背,我的骨頭斷了!”
“來人啊,救命啊!”
這一蹄踢得實實在在,萬伍趴在地上,隻覺後背撕裂般的疼痛,心知是脊椎骨被踢斷了,不由得驚恐大叫。
可惜,沒有任何人聽見他痛苦的叫聲。
大興皇莊的一切事務皆由莊頭萬伍負責,除了護院和侍衛隊伍由他親自統領,尚有負責內勤、采買、莊稼種作和糧食交易的四名小頭目,以及兩個帳房先生。
一番雞飛狗跳,左千秋帶著探子們將這四名小頭目和兩個帳房先生拎了過來,迫令他們跪在院子裡。
又衝那些驚恐不安的奴仆和下人吼道:“錦衣衛辦案,都呆在自己屋子裡,禁止走動,隨時聽宣!”
萬伍被拿,侍衛隊全軍覆滅,這些奴仆哪還有反抗的膽量,聽到這句話,全部跑進自己的房間,關好門上好栓,只希望這群狠毒的錦衣衛快緊離開。
左千秋替陸炳搬了一把太師椅坐在屋簷下,旁觀他審訊這幾名人犯。
首先是萬伍的逼奸致死案,除了受害者,這次再將那名女子的雙親也添加上去。
錄好口供之後,左千秋將案宗拿給陸炳過目。
陸炳看完,淡淡問道:“苦主雙親之死,只有萬伍一人的責任嗎?”
左千秋恍然大悟:“他們之所以撞死在皇莊,主要原因是順天府與五城兵馬司相互推諉,讓苦主雙親求告無門,伸冤無路,卑職認為順天府與五城兵馬司的相關官吏也應緝捕歸案,追查到底。”
陸炳滿意地點點頭。
敲山震虎,順藤摸瓜。
這案子不怕做大,順天府與五城兵馬司的人拿下了,後面的衡王一家自然跑不掉。
若是順天府與五城兵馬司的人拿不下來,那就別想動衡王了。
左千秋領會了陸炳的意思,隨即將兩名頭髮花白,看起來老奸巨猾的帳房先生單獨拎出來,又讓探子打來一桶涼水一桶熱水。
什麽都不說,先將這兩桶水劈頭蓋臉地淋下去。
兩人立刻殺豬似的嚎叫起來,一人被凍成冰砣,另一人被燙得皮肉稀爛。
“大人饒命!我說,我什麽都說!”
“招了招了,大人饒命!”
“本官要的是大興皇莊向朝延官員的行賄帳本,一筆一筆,都給本官計清楚算明白,若敢有一筆瞞報或是不實,本官現在就砍你們的手,剁你們的腳!”
“大人饒命!不敢隱瞞,老朽絕不敢隱瞞!”
這一場關於向朝廷官員行賄的審訊,既順利又漫長,直到兩名帳房先生暈倒在院子裡,也沒能說完。
陸炳想不到會有如此多的官員收受賄賂,從順天府到負責大興地區防務的南城兵馬司,幾乎到了人人有份的地步。
“替這兩人治傷,別讓他們死了。”
“是。”
皇莊內自然有大夫,錦衣衛探子也隨身帶有急救的藥品,一番搶救之後,兩人保住性命,等候收監。
接下來要審的是背後的衡王。
四名小頭目陪跪了半天,早就被兩名帳房先生的慘狀嚇得魂不附體,生怕錦衣衛再用冷水熱水燒他們,都爭著搶著揭露衡王一家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