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被朱祐楎遣散的守城兵卒,是從邊軍中招募來的退伍老兵,平時駐扎在衛所,通過朱祐楎的親兵上傳下達,並不了解王府內部的情況。
真正了解底細的應是王妃與他的寵妾,可惜全死了。
陸炳猜測是那隻附體於朱祐楎的妖逃離後,先回了衡王府,將王妃、小妾、兒子、兒媳、孫子、親衛和服侍的奴仆全部殺了滅口。
朱厚燆與朱厚熑沒有被殺,應該與他是一夥的。
陸炳原想快刀斬亂麻,抓到朱祐楎後即刻回京,哪知青州是現在這副末日般的景象,各種糟心的事情都需要他來處理。
再加上林文沛生怕他走了妖怪又卷土重來,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跟著他。
百姓更是設了香案跪拜,懇請他救人救到底。
甚至有畫師偷偷畫了他的相,送給百姓張貼,說陸大人乃是關二爺轉世,貼了陸大人的畫像,妖怪不敢進門。
三天過去,妖怪沒找到,倒是將衡王府挖成了一個大坑。
陸炳指揮禁衛軍往坑中倒入生石灰和水,再將除了朱家嫡系後人之外的死屍全部扔進坑中,漚爛之後再倒入石脂水焚燒。
滾滾濃煙直入九霄。
無數百姓望著這道濃煙哭泣,懷念死得不明不白的親人。
除此之外,還要抄檢贓物,重新統計人口,修補打爛的城牆,最重要的是向京師回奏,申請全國通緝朱厚燆與朱厚熑……
陸炳在青州忙得不可開交時,左千秋連夜疾馳,送來一個噩耗。
他的父親陸松忽然暴病而亡。
“好端端的,怎麽就暴病而亡?”
“太醫院與北鎮撫司自己的仵作都去勘驗過了,的確是病故,心臟部位腫大,令堂也說同知大人平素有心悸之症。”
或許是心臟病突發。
陸炳對陸松並無感情,陸松的死亡對他而言,反倒是一種解脫,之所以回京數天沒有返回陸府,也是不願讓陸松和陸夫人看出端倪。
隨從陸忠可殺,對名義上的父母下手,陸炳自認還做不到。
況且真要殺了無辜者,天道只怕又要用雷劈自己。
陸炳本已娶妻吳氏,生有一子,但母子不知什麽原因,在他穿越過來之前便死了。
見陸炳一直在沉思,左千秋催促道:“陸大人您是長子,同知大人的葬禮等相關事情還需要您回京安排,我們現在就啟程吧?”
“慌什麽,青州百姓還未安排妥當,衡王府這片地方必須全部填平,再砍伐樹木燒成灰積肥,如此三番兩次,幾年之後便能成為有用的耕地。”
聽到陸炳的話,左千秋等人又震驚又欽佩,陸大人果然以國家大事為重!
陸炳轉而問起北鎮撫司的審訊進展。
左千秋露出苦惱之色:“排除了幾位上官的干擾,北鎮持司的審訊原本十分順利,但是……”
江小貴與花魁兩名苦主所告的案子,擁有大量的人證物證,幾乎是一次性通過。
衡王謀逆案,三司還有官員想要拖延,但當左千秋把朱厚烴帶上堂時,官員們便選擇了沉默是金。
因為朱厚烴自己招供得又快,又徹底,又全面。
但審到順天府與五城兵馬司的賄賂案時,因牽涉到的官員過多,而這些官員與三司中的審訊官都有沾親帶故的關系,三司的審訊官不得不回避,另換一批新人過來。
令左千秋震驚的是,一連換了三批審訊官,都因為有裙帶關系而回避了。
最後,竟然無法在三司找到乾淨的官員。
賄賂案不得不暫時停止。
“中斷了?”
“是卑職無能。”
“再等兩天,如果那隻妖沒有回來,我們便速回京師,案子不能拖下去。”
“是!”
兩天過去了,陸炳並沒有等到那隻妖。
好在衡王府已經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再過幾年種上莊稼,一代兩代之後,青州應該不會再有人記得這裡曾埋骨上萬。
府衙欠缺的官員太多,陸炳讓林文沛臨時提拔了幾位穩定的老吏上來,暫時撐著門面。
陸炳又擅自作主,免去青州城內所有商鋪的三年商業稅,並私自從抄檢的衡王府贓物中,取出十萬兩設立公共基金,用來扶持商賈,恢復街市。
城市不比農村,城裡的人無田可以耕種,如果不從事商業活動,本來就減少的青州人口,可能會進一步流失。
除此之外,青州的農業稅也進行了下調,農民不用再負擔衡王一家的開支, 也沒有了官員盤剝,日子將會慢慢好轉。
陸炳和禁衛軍啟程的時候,青州的百姓攜老扶幼,一直將他們送到城外。
“陸大人是好官,是我們青州人的大救星!”
“陸大人慢走啊,我們全家初一十五給菩薩上香,保佑陸大人長命百歲!”
“陸大人……”
“陸大人……”
一聲聲情真意切的呼喚,令左千秋,魯琿,譚百戶這幾名鐵血漢子內心澎湃不止。
“自太祖創建錦衣衛,百姓畏我們如虎,想不到我們也有被百姓稱讚的一天。”
“魯兄你想多了,百姓稱頌的是陸大人,可不是我們錦衣衛。”
“嘿嘿,身為陸大人麾下一員,魯某同感榮焉。”
“那倒也是,做官做到陸大人這個分上,才算是真正為國為民。”
幾人邊走邊聊,忽然見到裝載贓物的馬車簾子掀開,青州知府林文沛跳了出來。
“各位大人,林某已辭官掛印,決定以後追隨陸大人。”
“什麽?”
左千秋幾人瞪大了眼。
林文沛跑到追雪前面,單膝跪下,雙手抱拳,極為真誠地說道:“陸大人,如果您看得上林某,便收林某當個幕僚。如果看不上,林某做個喂馬掃地看門的下人,也樂意之至。”
陸炳凝視著林文沛。
他心中除了一絲對妖怪的畏懼,還真是全心全意跟著陸炳的念頭。
不過陸炳習慣了獨來獨往,委實沒有收手下的打算,好不容易死了老爹和妻兒,哪裡願意身邊再跟著一批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