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從縣令高呈和盧明遠的這番隔空交手來看,他們顯然是相互敵對的。
想到這裡,洪吉忍不住開始擔憂起盧明遠的安全來。
他稍作猶豫後,還是打定了主意說道:“國公爺,我雖然不知道您和縣令大人有何矛盾,但我肯定是站在您這一邊的。只是,縣令大人畢竟在沛縣經營了多年,我們武館隱隱約約知道他暗中收攏了不少不三不四的人替他辦事。
如今這城中,上上下下都是縣令的人。您雖然身份高貴,還帶了不少護衛,可強龍難壓地頭蛇。您跟縣令打起交道來可一定要小心啊。萬一,我是說萬一,縣令大人想對您不利,您只要派人告訴我一聲,我肯定帶著我的弟子們去幫您!”
聽到洪吉這樣說,盧明遠心中很是感動。他很清楚,他想洪吉也一定清楚,洪吉說出這些話要冒多大的風險。跟縣令作對,可不是江湖上的打打殺殺,是要承擔身死族滅的風險的。
可即便如此,洪吉還是對初次見面的盧明遠作出了這樣的保證,足見這個歷經滄桑的老人的風骨。
盧明遠沉吟片刻後回道:“洪館主,不瞞你說,我們與縣令高呈眼下確實有些不對付。不過,形勢還未發展到最糟糕的時候。暫時不需要你這邊做什麽。如果有需要的話,我肯定是不會跟你客氣的。”
哪怕洪吉跟他交淺言深,盧明遠還是決定暫時先不把洪氏武館牽扯進來。這種一著不慎滿盤皆輸的關鍵時刻,還是用自己人才更放心。這樣也能免的洪氏武館受他們牽連。
洪吉也猜到了盧明遠應該是有所顧慮,便沒再堅持。
在這之後,盧明遠便跟洪吉告辭離開了。以他們的身份而言,並不適合待在洪氏武館太長時間。
洪吉很遺憾沒能跟盧明遠相處更長的時間。他已經很久沒有遇到跟北境邊軍有關的人,當然也早就不再跟旁人講述當年他在北境與北漠人搏命廝殺的往事了。
他依依不舍地將盧明遠一行人送出武館。然後靜靜地站在武館門口看著他們一個個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中。
在所有人都離開後,洪吉抬頭看向了北邊,他看了許久,仿佛穿過昏暗的天光能看到當年那些人,那些事,那些烙印在他記憶裡的鮮活的畫面。
又過了一會兒,洪吉的弟子提醒他外面風大天寒,請他回去保重身體。洪吉轉身的時候,也如此前那個門房一樣絆了一跤,多虧了有弟子纏著,否則肯定要摔出個好歹來。
洪吉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已經這麽老了。不過,想起剛剛離開的盧明遠,洪吉因為這個發現泄下的那口氣又提了上來。他得提著這個口,把當年盧大帥對他的救命之恩給還上。
而被洪吉記掛著的盧明遠此時已經重新回到了縣衙之中。
高呈接到消息後,立刻放下手頭的政務去接待盧明遠和胥琰。
高呈見到盧明遠二人,稍作寒暄後便問盧明遠:“不知國公大人此去武館可有什麽收獲啊?”
盧明遠滿臉都是陰鬱不樂的表情,他沒好氣道:“田貴那個混蛋,居然敢騙本官!洪氏武館的館主說他根本不知道田貴去他們那裡請什麽拳師的事,他們的拳師也都不曾出去幫人看什麽家!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守城官兵竟然敢堂而皇之地在本官面前編謊話,簡直豈有此理!”
“哦?”高呈故作驚疑道,“這個田貴還真是膽大包天啊!既然現在查實了他是在說謊話,那不就坐實了他與青州反賊勾結盜運糧食、武器的罪名?
此子罪大惡極,下官建議對他處以極刑,判他斬立決!”
“斬立決?”盧明遠遲疑道,“是不是有些過了?而且他的同夥不是還沒後查出來嗎?弄死了他,還怎麽找那些青州反賊?”
“國公大人放心,下官已經命人把城門再次關上了。”高呈信誓旦旦地說,“青州反賊只要還在我們縣城之中,他就插翅難逃。下官的人總有一天會把他抓住。所以,田貴這些人已經沒什麽價值了,可有可無的,死了也就死了。”
“什麽叫死了也就死了,那好歹也是一條人命!”盧明遠有些壓不住自己的火氣,“高呈,你好歹也是世家出身,一言一行都代表著司州高氏。我若是沒記錯的話,司州高氏如今的當家主母,也就是昌邑公主可是除了皇后娘娘之外最受天下女子崇敬的典范。她的菩薩心腸可是名滿天下。我勸你最好收斂些,否則豈不是給你們司州高氏抹黑?”
高呈差點兒被盧明遠說的這番話給氣笑了。盧明遠自己個兒就是世家子弟的另類,不知道壞了多少世家大族的規矩,給洛州盧氏抹了多少黑。如今竟然拿這個說起他高呈來了,真是沒有一點兒自知之明。
可惜還沒到撕破臉皮的時候,高呈還得顧及著什麽上下尊卑有別,不能還口。
他只能十分憋屈地說:“是下官徒逞一時口舌之快了,差點兒給我司州高氏抹黑,多謝國公大人指點。”
“你知道就好。”盧明遠看到高呈憋屈的表情後心裡十分痛快,他忍不住變本加厲道,“還有那城門,豈能是你說開就開,說關就關的?你如此作為,置那些急於出城入城的普通百姓於何地?難道你還想讓百姓們聚在城內城外,議論紛紛,胡亂猜測?
抓捕那什麽青州反賊難道就只有關城門這一個法子嗎?你好歹也在縣令的位子上幹了好幾年,總不能連這麽簡單的事的解決辦法都想不出來吧?”
被一個比自己年紀還小的少年指著鼻子罵,高呈臉上的表情已經快要掛不住了。
他暗自運了運氣,勉強撐出一張笑臉來,跟盧明遠說:“國公大人說的是,下官會讓縣尉他們想辦法盡快把犯人捉拿歸案。”
“這就對了嘛!”盧明遠拍了拍高呈的肩膀,“本官就知道司州高氏子弟不會那麽死腦筋的。對了,雖然你之前說馮勝不讓你們縣衙插手簡郡王殿下的事,眼下本官既然到了這裡,就得聽我的。
本官命你安排一部分人手出城去尋找簡郡王殿下的下落。早日找到他們,我們也能早日安心啊!”
“這怕是不妥吧?”高呈想也不想就反對道,“國公大人,先不說簡郡王殿下的安危自有馮大人和魏指揮使負責。即便下官把縣衙裡的人手派出去,他們也不一定就能找到簡郡王殿下。而且,人手一分散,這城裡的青州反賊可就更難抓了。到時候兩頭都落空,豈不更難辦?”
高呈很清楚盧明遠並不信任他,也不信任沛縣縣衙,而盧明遠之所以讓他派人出城找簡郡王,一個很重要的目的就是削弱縣衙的實力。高呈自然不會讓盧明遠的算計得逞。
但他沒想到盧明遠突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他怒喝一聲:“高縣令,難道在你眼裡,簡郡王殿下的安危還比不上一個影子都沒見著的青州反賊?”
盧明遠吼這一聲的時候甚至悄悄地用上了一絲內力,以至於幾乎整座縣衙的人都聽到了他說的這句話。
所有人的目光頓時都往盧明遠和高呈這裡匯聚。
在這種情況下, 高呈是不可能公然跟盧明遠互嗆的。無奈之下,他只能硬著頭皮把縣尉李於澤叫來,吩咐他安排一些人手出城去找簡郡王殿下。
盧明遠目的達到之後,馬上換了一副表情。他略帶歉意地跟高呈說:“高縣令,剛才實在不好意思。你可能不知道,我跟簡郡王殿下從新京一路南下,短短幾日便結為知己。他如今下落不明,我實在是擔心得寢食難安。
要不然,我也不會放下彭城郡城的一大堆麻煩事不處理,跑到沛縣這裡。剛才我有些激動,讓你受驚。我在這裡給你賠個不是。”
高呈這次是真的被盧明遠這一連串的無恥行徑給氣笑了。
他咬著牙回道:“國公大人和簡郡王殿下之間情誼如此深厚,著實令人豔羨。至於您剛才的那番表現,下官當然得理解。
人下官已經派出去了,不過,能不能把簡郡王安然無恙地帶回來,下官可就不能保證了。
哦,對了!下官也有件事要求國公大人原諒。”
高呈最後說的這句話讓盧明遠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沉聲問道:“什麽事?”
“也不是什麽大事。”高呈看似十分輕松地說道,“就是剛才縣尉李於澤告訴下官,縣衙裡照看馬匹的雜役不小心把發霉的草料喂給了大人您和您屬下的馬匹,現在那些馬兒都病了。縣衙裡的馬又差不多都出城尋找簡郡王殿下的屬下騎走了。
您短時間內可能無馬可騎,只能先待在縣衙之中了。不過您放心,下官已經找了城裡最好的獸醫過來醫治您的那些馬兒了,相信很快他們就能康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