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出其不意的一招,讓盧明遠這一方直接陷入了被動。
事已至此,盧明遠也隻好捏著鼻子認了。他對高呈說:“既然是無心之失,本官又怎麽好怪罪。高縣令不必介懷。”
“多謝國公大人寬宏大量。”
高呈謝完盧明遠,緊接著又提了另外一件事。
“國公大人,捉拿青州反賊事關重大,下官一個小小縣令不敢自專。您是皇帝陛下欽封的監察禦史,此事合該由您來全權負責才是。您放心,下官和這縣衙裡的所有人都會聽從您的差遣,助您將青州反賊緝拿歸案!”
很明顯,高呈這是想讓盧明遠來親自坐實青州反賊盜竊糧庫、武庫的罪名。盧明遠都能猜到一旦他接管這樁案子,高呈立即能拿出所謂青州反賊設計謀害簡郡王的罪證,將所有的髒水全都潑到青州反賊身上,把自己撇得乾乾淨淨。
盧明遠怎麽可能讓高呈的算計得逞。他當即推辭道:“本官來沛縣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找到簡郡王殿下。至於捉拿所謂的青州反賊,你們沛縣縣衙若是力有不逮的話,可以上報郡城。
本官此前跟彭城郡守任玉瑄打過交道,你要是有什麽顧忌的話,我可以寫封信給他替你解釋解釋。”
高呈搖搖頭:“國公大人既然不願分心,那便還是由下官來處理此事吧。至於郡守府那裡,下官已經派人送了信,就不必麻煩國公大人了。”
“你動作倒是快!”盧明遠意味不明地回了這麽一句。
高呈笑了笑,沒有回話。
“行了,本官折騰了半天,有些累了。不過,你這縣衙……”
盧明遠嫌棄地環視了一眼四周,繼續道:“地方這麽小,我可住不慣。對了,你們這縣城之中也有慶雲樓。我們剛剛去找武館的時候,路過那慶雲樓還順便進去用了便飯。
那裡可比這破舊縣衙好上百倍千倍不止。本官決定跟寧安郡王殿下一起去慶雲樓那裡暫歇。高縣令,你這裡若是得到了簡郡王殿下的消息,便直接去慶雲樓找本官稟報就是。”
“慶雲樓?”
高呈臉色一沉,勸阻道:“國公大人,城中還潛伏有不懷好心的青州反賊。您和寧寧郡王殿下還是待在縣衙裡更安全些。”
“高縣令,國公爺的安危就不必您費心了。”修山這個時候站出來說,“我們帶了數十禁軍將士,有他們保護,還怕連面都不敢露的什麽青州反賊嗎?退一步講,您這縣衙裡的人手也就那麽點兒,真遇到事兒了能不能派上用場還不一定呢!”
“修山!你怎麽能這麽跟高縣令說話呢?”盧明遠假意呵斥了修山一句,然後對高呈說:“修山也不是有意冒犯,高縣令見諒。不過,我覺得修山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而且我對這沛縣縣城的治安也挺放心。畢竟這城門高縣令都能說關就關,可見這縣城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所以,你也不必有太多顧慮,也不用花太多心思在我們身上,專心做好你該做的事就行。”
說完,盧明遠不等高呈回復,便吩咐修山整頓人馬出縣衙,往慶雲樓而去。
他們前腳離開,縣尉李於澤後腳就來到了高呈身邊,問道:“高大人,定國公為何執意要去慶雲樓?他不是也猜到了這整座城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嗎?去慶雲樓跟留在這裡也沒什麽區別吧?”
“自然有區別。”高呈抬頭看向遠處如鶴立雞群一般高高聳立的慶雲樓說,“你當真以為慶雲樓就一個簡簡單單的酒樓?”
“大人您這是什麽意思?”李於澤不解道,“慶雲樓背後的靠山誠意伯府不過是善於投機的商賈世家而已。無論是在司州高氏還是在昌邑公主殿下面前,都算不上入流。咱們犯不上顧忌他們啊!”
高呈歎口氣說:“你想得太簡單了!慶雲樓背後絕不僅僅是誠意伯府,這裡面的水深著呢。
你也不想想,誠意伯府何德何能,能在短短二三十年間把慶雲樓開遍大齊境內的所有城池?而且不論生意好壞都要一直開下去。
這其中所需要耗費的人力、物力和財力,絕非誠意伯府一家所能承擔。但這事兒偏偏讓他們做成了。
遍地開花的慶雲樓不知道被多少勢力垂涎。就連我們司州高氏也曾忍不住暗中動了些手腳,想要將其據為己有。但直至今日,慶雲樓依舊被牢牢地控制在誠意伯府手中。
你覺著誠意伯府有那麽大能耐?”
“嘶——”李於澤倒吸一口涼氣,“這慶雲樓不過是酒樓而已,就算開的到處都是,也不至於被如此惦記吧?”
“在你眼中慶雲樓不過是區區酒樓,可在有心人眼裡,慶雲樓可以乾的事就太多了。”
高呈說完這些話後,沒再繼續給李於澤解惑,轉而道:“雖然不清楚慶雲樓裡面有什麽貓膩,但既然盧明遠選擇去那裡,就說明那裡能給他提供一定的助力。
你安排些我們的自己人,分散在慶雲樓四周,隨時關注盧明遠等人的動向。只要發現異常,立刻上報於我。”
在高呈忙著安排人監視慶雲樓的時候,盧明遠已經和胥琰一起帶著人再次來到了慶雲樓門前。
慶雲樓的掌櫃李伍其這次早早地打開了大門,等盧明遠他們一到,便將他們都迎了進去。
修山不等李伍其發問,便簡單明了地告訴他定國公大人和寧安郡王殿下要在慶雲樓中安歇,讓他趕快安排人收拾出上好的客房來供貴人們暫住。
李伍其不敢怠慢,馬上招呼慶雲樓中的夥計、雜役有條不紊地幹了起來。連一盞茶的功夫都不到,上房就全都收拾好了。
李伍其很貼心地將盧明遠和胥琰的房間都安排在了三樓。從屋內推開窗便能看到沛縣縣衙。
盧明遠安頓下來後,把胥琰請到了自己的房間,跟他一起商議接下來該怎麽跟高呈見招拆招。
說起這個,盧明遠很是頭疼,因為他完全想不明白高呈身為昌邑公主之子,有什麽理由趟進爭儲這趟渾水裡。
昌邑公主在大齊皇室裡可是一等一的人物。即便是范志恆的母親,當今皇帝的親生女兒昌平公主在她面前也得矮一頭。
不僅如此,嫁入司州高氏之後,昌邑公主也並未完全在司州定居,每年有大半的時間是在新京的公主府度過的。所以,她一直活躍在新京權貴的視野內。
最關鍵的是,昌邑公主和兩座皇子府維持著不錯的關系。這是因為兩位皇子一前一後出生之後,昌邑公主作為名義上的長姐沒少關照他們。
所以,無論最終是哪座皇子府在儲位之爭中佔據了上風,日後繼承大寶,都不會對昌邑公主造成任何不利的影響,只會給昌邑公主更多的封賞。
如此一來,身為昌邑公主之子的高呈自然也少不了獲益。他完全沒有理由親自下場去摻和進這些事來。
就算兩位皇子出事,簡郡王蕭均衡的存在礙了那些意欲爭儲的勢力的眼,也不該由高呈下手去解決他啊。
在盧明遠看來,高呈在沛縣做的這一切完全是在自找麻煩。
盧明遠把他的這些疑惑講給胥琰之後,胥琰給他提供了另外一條思路。
胥琰認為高呈的母親是聲譽滿天下的皇室公主,父族又是傳承千年的世家大族,他所受的教養決定了他不會是那種容易受人教唆,頭腦一發熱就乾出不合常理之事的人。
在這種情況下,高呈依然選擇主動下場解決簡郡王蕭均衡,最可能的解釋便是他能從中獲得更大的收益。
而這份收益必然遠比坐視兩座皇子府鬥得你死我活後,有一方勝出所能帶給他的要多得多。
按照這個思路分析下去的話,高呈很有可能既不站在五皇子府這一邊,也不站在七皇子府那一邊。當然,他更不會是支持簡郡王蕭均衡的那一方。
高呈,如果猜得更大膽一些,說不定整個司州高氏已經選擇了一條他們認可的潛龍,並在為扶這條潛龍上位而費勁心機替他鏟除障礙。
這條潛龍必然不像兩座皇子府的皇孫們那樣既有皇子府的支持,也有宮中娘娘做後盾,也不像蕭均衡這樣已經承繼郡王爵位,還深受當今皇帝的寵愛和器重。
只有這樣才能顯出高呈或司州高氏對他的支持是多麽得重要和不可或缺,才能讓司州高氏在潛龍真正化龍騰天的那日一洗數十年的沉寂,再次崛起,重回大齊頂尖世家之列。
不得不說,胥琰提供的這條思路的確合乎邏輯。他說完之後,讓一直毫無頭緒的盧明遠腦子清晰了不少。
不過,如果胥琰猜測的這些都是事實的話,相應的又會帶來一些新的問題。比如高呈或者司州高氏選擇的那條潛龍到底是誰?昌邑公主對這些是否知情?她是否支持高呈所做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