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重一溜煙的跑進來,抬手就見禮,大聲道。
還真是張口不離這個驃騎將軍啊。
劉辯看著身前的何進,嘴角有些玩味的沒有搭話。
這董家,是前一任外戚,曾經也是威名赫赫。
要說這大漢朝,外戚當權,真的是一種祖製了。
從呂家開始,呂後自不必多說、接著顯赫的還有霍家,霍光那叫一個牛逼,廢帝另立都乾出來了、再有就是王家,王莽比霍光更牛逼,直接篡位了、東漢的有竇家,也是無法無天,皇親國戚都不放在眼裡、後面就是梁家,這一家同樣牛逼,世襲大將軍,廢三帝逼死一帝!
在梁家被滅後,大漢朝就開始了宦官專權,歷經幾十年,外戚再次複起,何進這個國舅大將軍權傾朝野。
劉辯不說話,何太后與董家也是頗有恩怨,自然沒好臉色,自顧吃飯。
何進在劉辯面前失了顏面,此時坐直身體,頭也不轉,沉聲道:“你有什麽資格來這裡?”
董重還是有些畏懼何進的,尤其是這個驃騎將軍還得何進同意,陪著謹慎的笑臉道:“回大將軍,下官奉旨,勸說太皇太后出宮。”
何進看向何太后,目露詢問。
何太后冷哼一聲,道:“她出身番籍,不宜留在宮裡。”
何進明白了,董太后欲立劉協,何太后是斷然不能相容的,道:“無需勸說,我派人,押她出宮!”
董重嚇了一跳,急聲道:“太皇太后說了,她可以出去,就是就是,想帶著渤海王。”
劉辯剛想說話,何太后就直接道:“讓她帶,兄長,你派人看著他們,不允許他們再與朝臣勾連!”
何進也覺得讓董太后與那皇子協離開京都是好事,沒人再威脅他外甥的皇位了,他的大將軍自然坐的更穩,便點頭道:“好,我派人去安排。”
“朕不同意!”
劉辯直接否決,道:“祖母可以離開,但九弟不行。董重,你去告訴祖母,這件事就這麽定了!”
董重心裡萬分不情願再去董太后那,但見劉辯語氣堅決,嘴唇動了動,隻得道:“是。”
何太后有些不高興,與劉辯道:“辯兒,那老太婆與劉協走了不是好事嗎?為什麽你一定要留著那劉協?”
何進道:“我也覺得留著劉協無用,我派人送他們出宮。”
何進滿臉橫肉,哪怕不說話都是凶相畢露,加上上位者的氣勢,更是逼人,仿佛不是在向皇帝說話,更像是與下屬訓話。
劉辯面無表情,道:“就這麽決定了。大將軍,朕的登基大典,父皇的葬禮,外面還有黃巾軍余孽作亂,這麽多事情都需要你統籌,就不要浪費時間在宮裡了。”
劉辯有些討厭何進了,不想與他繼續掰扯。
何進卻是一怔,這是這是……趕我走?
他雙眼怒瞪,心裡對這個外甥越發不滿,不再強忍,沉聲道:“劉協不能留,那董太后更不能留!這件事,由我來處理!”
在他看來,這大外甥是他扶上來的,十二常侍基本上被他鏟除,整個大漢已經沒人可以不聽他的了!
劉辯對他的‘忤逆’,令他很生氣!
劉辯與何進對視,心裡怒火驟湧。
這何進真的一點分寸都不顧嗎?
劉辯暗暗秉著一口氣,絲毫不退讓,道:“這件事,朕交給董重去處理,大將軍就不要勞心了。
事多繁巨,朕就不留大將軍吃飯了。” 何進臉上橫肉顫抖,雙眼瞪如銅鈴,看上去就像是一個屠戶,準備殺豬。
劉辯沒想到何進氣勢這麽足,不由得坐直了身體,神情冷漠,目光堅定對抗。
何太后見著心頭突然一顫,飛速站起來,用頭擋在了兩人之間,急忙道:“兄長,嘗嘗這個羹,是我親手做的。這件事由我做主,老太婆出宮,劉協留下。”
旋即又回頭,看著劉辯,凝色皺眉,聲音卻是笑著道:“辯兒,你嘗嘗這個。伱舅父也是為你好,不要與你舅父置氣,馬上就要是大人了。”
有何太后這麽一緩和,何進好像意識到不對,收斂表情,強壓怒火的道:“既然太后這麽說,那就依太后,我先走了。”
何進沒有再看劉辯,起身就走。
劉辯看著他的背影,心頭怒氣難消。
這些外戚,尤其是權勢長成,就容易噬主!
蹇碩在一旁看的清楚,神色暗凜,腰身躬身的更深。
何太后神色複雜的看著劉辯,欲言又止。
她已經看不懂這個兒子了,以往的劉辯怯弱膽小,大點聲說話都不敢。
但自從繼位做了皇帝以後,心性大變,不止在德陽殿喝止群臣,平息了宮變,甚至於敢與他的舅父,大將軍何進對嗆。
劉辯哪裡猜不透何太后的心思,微微一笑,道:“母后,朕現在是皇帝,你是皇太后,咱們不能像以前一樣夾著尾巴做人,怕父皇,怕祖母,怕那張讓、趙忠他們,朕要做一個誰都不怕的皇帝。”
何太后看著劉辯,頓時想起了之前先帝想廢除劉辯,改立劉協的那些擔驚受怕的日子,不禁酸從中來,雙眼通紅,起身抱住劉辯,哭聲道:“辯兒不怕,有母后在,誰都欺負不了你!”
劉辯愣住了,這怎麽就哭上了?
何太后哭了好一陣子,這才放開劉辯,背對著蹇碩、潘隱等擦了擦眼,與劉辯輕聲道:“晚上咱們母子再好好說話,我先去整理一下儀容。”
劉辯點頭,等何太后走了,這才松口氣,這種感情戲他是最不會演的。
旋即,他就瞥到了低著頭的蹇碩與潘隱,心裡動了動,與潘隱道:“過來。”
潘隱小跑到劉辯身前,躬著身,臉上恭謹到了極點。
“附耳過來。”劉辯道。
潘隱連忙靠近,伸過頭。
劉辯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潘隱臉上立時出現了害怕的表情,身體都在抖。
劉辯越發低聲道:“如果他有異動,你帶把匕首,當場給朕殺了他,你能不能做到?不要說話,點頭或者搖頭。”
潘隱右手猛的握緊,氣息變得急促。
蹇碩在宮裡二十多年,他跟著蹇碩也有五六年,深知蹇碩的厲害。尤其是蹇碩人高馬大,還有些武藝,想要殺他,太難了!
但潘隱沒有猶豫片刻,重重點頭。
劉辯嗯了一聲,道:“來人!”
門外立刻出現八個重甲侍衛,腳步整齊劃一,身上還帶著血,殺氣騰騰,大步進來,單膝跪地道:“參見陛下!”
潘隱看著這八個侍衛,直覺渾身冰冷。
劉辯面無表情,道:“這八個侍衛,是曹校尉挑選的,大長秋,給你指派。”
潘隱哪裡不知道劉辯的意思,躬著身,聲音發顫的道:“是。”
蹇碩瞥了眼這八個侍衛,恭謹不動。
劉辯看向他,道:“蹇卿,你與大長秋一起,即刻提審趙忠,張讓等人,嚴刑拷問!”
“小人遵旨。”潘隱,蹇碩應著,緩緩後退出去。
劉辯又有了休息的機會,閉著眼,邊休息邊思考。
這會兒,董重與董太后的對峙已經到了極點。
董重不肯放棄他的驃騎將軍,董太后也不肯留劉協一個人在宮裡。
兩人毫不退讓,大眼瞪小眼,誰都不說話。
劉協看著互不退讓的兩人,開口與董太后道:“祖母,我留下吧。”
“不行!”董太后厲色反對。
劉協卻笑著道:“祖母,皇兄既然這麽說,那就是沒有加害我的意思,我在宮裡宮外,其實都一樣。只要過些日子,事態平息,皇兄自不會為難我,反而祖母留在皇宮,太后那邊肯定不放心,祖母留下,孫兒也擔心,不如出宮去。”
劉協只有八歲,舉止端莊,自信從容,小小年紀,氣度非凡,說話條理清晰,邏輯圓潤。
董太后聽著他的話,神情猶豫再三,一把摟過劉協, 哭聲道:“我可憐的孩子,以後要苦了你了……”
劉協笑著給董太后擦淚,道:“祖母放心,我與皇兄關系還是很好的,有他在,我吃不了苦。祖母出了宮,沒有我在身邊,一定要照顧好自己,穿的,用的,我都備好了,都寫在了縑帛上,祖母記得按時添換……”
董太后哭的就更大聲了。
但是對面的董重就忍不住的笑了起來。
董太后願意出宮,那他的驃騎將軍就穩了!
在董重笑的時候,何進出了宮,坐在馬車上,臉色鐵青,卻又無處可發,只能吼道:“讓陳琳明天到大將軍府!”
車外的侍衛嚇了一跳,慌忙應聲。
而宮裡,芳林園不遠處的一處地牢,張讓,趙忠,郭勝等十一人被關押在此處。
牢門內,十一個人被關在一個牢房裡,十分擁擠。
看著蹇碩與潘隱過來,一個個神色陰沉,怒恨交加,卻又自持身份,並沒有破口大罵或者跪地求饒。
張讓跪坐在最中間,看著蹇碩,尖聲道:“蹇碩,你是先帝最器重,最信任,也是托孤之人,要是先帝看到你今日所作所為,不知道作何感想。”
蹇碩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這些人,道:“先帝雖有意,可並沒有決定。東宮繼位,順應大統,理所應當!你等圖謀廢立,形同叛逆,罪在不赦!現在陛下寬宥,令你等交出黨羽名單以家財贖罪,交代吧。”
趙忠,張讓等人顯然是經過商議,並無所動,十分的冷靜。
他們都看向張讓,並沒有人亂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