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慧擔心小嶽雲安危,就要往裡衝,被法明一把拉住,悄聲說道:“且慢!看看事情如何發展,再做打算。”
法明和法慧哪裡知道小嶽雲其實並沒有中毒,只是在施小計耍弄耍弄吳良夫妻這對狗男女,好將他倆擒獲。
就在吳良夫妻自以為詭計得逞,洋洋得意之時,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小嶽雲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從懷裡掏出解腕尖刀,頂住吳良心窩,厲聲喝道:“說吧,是想死,還是想活?”
真可謂是樂極生悲,這回輪到吳良夫婦傻眼了。他倆這才知道,眼前這個小屁孩不僅有兩下子功夫,而且很有心計。當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
“想活,想活,小人不想死。”吳良嚇的上下牙打著架,結結巴巴地說著。被人用解琬尖刀頂著心窩,吳良早已經嚇得魂飛魄散,他還能說什麽呢?
小嶽雲嘿嘿地冷笑道:“吳良,這個賊婆娘就是你說的那個八十歲的‘瞎眼老娘’麽?你那兩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又在哪兒呀?莫非他倆都被你們這兩個狼心狗肺的無良黑心賊做成人肉包子吃了麽?”
吳良的西洋鏡被小嶽雲戳穿,頭上豆大的汗珠嘩啦嘩啦的直往下滾,結結巴巴,語無倫次地說道:“這,這,這……”
小嶽雲指著吳良老婆,罵道:“臭婆娘!你老公叫吳良,你應該是叫黑心吧?這樣挺好的,無良加黑心,真是絕妙的一對!你倆當真是夫唱婦隨,配合的天衣無縫呀!”
吳良老婆完全沒有了剛才的囂張勁,跪在地上不住地搗蒜,頭皮都磕破了,還在一個勁的磕,戰戰兢兢地哀求道:“都是小婦人無知,冒犯了公子,請公子高抬貴手,饒了小婦人一條狗命!”
小嶽雲輕蔑地說道:“饒了你?說得輕巧吃根燈草,我已經饒了吳良一次,給了他改過自新的機會。不成想,你們這對狗男女不但不思報恩,還想要小爺的性命,說明你們賊性不改。小爺若再放了你們,你們還會繼續為非作歹,危害一方。你們自個兒說吧,饒得了你們麽?”
“大叔,你去找兩根繩子,咱們將這對賊公賊婆綁了,交給裡正處理。”這對狗男女雖然壞,小嶽雲可不想動用私刑宰了他們。
都說兔子不吃窩邊草,吳良連窩邊草都不放過。這對夫婦是村裡出了名的惡人,吳良不僅搶劫過往客商,也禍害鄉裡,只要知道誰家有好東西,就上門討要,不給便能大打出手。更加可氣的是,這對賊男女竟然還充當金人鷹犬,給金人帶路追剿義軍。如今被小嶽雲拿下,裡正連忙派人連夜將他倆押往義軍山寨,交給義軍處理。
一直躲在暗處觀看的法明與法慧見小嶽雲處理的如此乾淨利索,二人不由得相視一笑,提到嗓子眼的心終於可以放回肚子。
法明擦了把汗,說道:“嚇死我了,我還以為小師叔中了那個賊婆娘的道了呢,沒想到小師叔竟然是裝的,裝得真像啊。小師叔你真能裝,連我們都被他瞞過去了,那一對狗男女哪是他的對手呀,自然被他玩弄於股掌之中!”
法慧不由得豎起大拇指,稱讚道:“大師兄,真看不出來耶,小師叔只有十一歲,竟然遇事臨危不亂,有勇有謀,事情處理的有理有節,真是有志不在年高,比我強多了。難怪師傅常說,小師叔將來一定會成為將才,這會兒我相信了。。”
法明感慨地說道:“師伯是響當當的抗金英雄,小師叔也這麽有本事,當真是將門出虎子啊”
法慧問道:“大師兄,小師叔這麽有本事,我們還要繼續暗中保護嗎?”
法明十分肯定地應道:“當然要繼續跟著。小師叔畢竟年紀還小,閱歷有限,前面的路還很遙遠,誰知道還會有什麽樣的妖魔鬼怪在等著他?我們還是把他送到家吧。”
男子漢大丈夫,吐口唾沫是個釘,盡管小嶽雲歸心似箭,急著想回家見親人,但是,他還是信守諾言,將中年漢子平安護送到家。
離開中年漢子家,小嶽雲繼續趕路,所過之處盡是滿目瘡痍,田園荒蕪,新墳遍地,到處都是金兵肆虐後留下的斷牆殘壁。小嶽雲那顆心不由得揪了起來,他不知道自己家鄉會是怎樣情景。
小嶽雲懷著一顆惴惴不安不安的心,不由得加快腳步往湯陰嶽家莊趕去。非隻一日,小嶽雲緊趕慢趕,終於來到嶽家莊。
這裡還是自己的老家麽?小嶽雲根本不敢相信,還以為走錯了地方。嶽家莊跟他經過的地方一樣,同樣是斷牆殘垣,整個莊子見不到一棟完整的房子,留在莊裡的鄉親們依著殘牆斷壁,用蘆席搭了個窩棚勉強棲身。
小嶽雲走到家門口,只見自己的家早已化作白地,留下的是一片殘磚碎瓦,唯一完好的只有那對石鎖。
這就是自己的出生地麽?這就是自己曾經生活多年的家麽?小嶽雲完全沒有料到,他日夜思念的家竟然會是這副模樣,他驚呆了。
“奶奶,娘,你們在哪兒呀?”一種不祥之兆湧上小嶽雲心頭,心裡直發毛。
小嶽雲坐在石鎖上傷心的放聲大哭,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珍珠,順著臉頰唰啦唰啦往下淌。
小嶽雲不知道,他的父親嶽飛英勇抗金激怒了金人,漢奸陳虎、陳霸道父子為虎作倀,趁機報復,帶著狗腿子,領著金兵洗劫了嶽家莊,臨走之時,一把火燒了嶽家莊。
嶽家莊的青壯年在金兵打來之前,有的去尋找嶽飛,有的加入了當地義軍,只有實在走動路的老人留在嶽家莊。
好在鄉親們預先得到陳虎、陳霸道父子要領金兵屠莊的消息,嶽家莊的人們趕忙逃往他鄉,才保住性命。直到前些日子義軍收拾了陳虎、陳霸道這對漢奸父子,才陸續有人回到莊裡,蓋了個簡易窩棚棲身。
聽到小嶽雲呼天搶地、嘶聲裂肺的哭聲,人們紛紛圍了過來。
淚水將小嶽雲滿臉塵土衝刷成一條條、一道道的大花臉,加上那身髒兮兮、打了補丁的舊衣裳,怎麽看都像十足的小叫花子,人們隻當是過路的的難民,討不到吃食在哭。
都說女大十八變,小男孩大了也會變。離開嶽家莊三年,小嶽雲長高許多了,也壯實了許多,鄉親們一時竟沒能認出他來。
“啊,你不是嶽雲麽?”終於有人認出了小嶽雲。
小嶽雲點頭應道:“是的,我就是嶽雲。”
有人想解開三年前的的迷,急切地問道:“那天你不是被一個胖大和尚抓走了麽?我們還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呢!”
“我這不是平平安安的回來了嗎?感謝鄉親們對我的關心!”小嶽雲給鄉親們磕了個頭,解釋道,“大家都誤會了,帶我走的那個大和尚是我師傅,他帶我去學藝。要不是師傅那天把我帶走,我這條小命當真要斷送在陳家父子手上。”
“原來如此!”鄉親們這才恍然大悟。
鄉親們拉著小嶽雲的小手問長問短,小嶽雲卻急不可耐地問道:“我奶奶呢?我娘呢?還有我叔、我嬸、我弟弟妹妹,她們都去了哪兒了呀?”
人群中有人應道:“陳虎、陳霸道帶領金兵來抓人,大夥把她們送到你姑姑家。”
小嶽雲火急火燎地趕往姑姑家,姑姑家也是人去樓空,她家的左鄰右舍也都逃難去了,沒有地方打聽家人和姑姑的下落。
小嶽雲沒有尋著家人,但是,卻得到宋軍已經撤到江南的確切消息。小嶽雲想,宋軍撤到江南,父親一定也在江南。他知道父親是個大孝子,肯定不會丟下奶奶和家人不管,說不定早就將奶奶和全家接到江南了呢。
小嶽雲決定去江南尋找父親,臨走之前,小嶽雲買了些香紙燭給爺爺嶽和掃墓,父親從軍臨走之前也來跟爺爺告過別。
嶽和的墳墓長滿雜草,顯然家人已經離開嶽家莊相當長時間,好久沒有人來給爺爺上墳,乾枯的野草在秋風中瑟瑟發抖,顯得分外淒涼。
小嶽雲動手拔掉野草,擺上祭品,跪在墓前說道:“爺爺,金狗打來了,爹爹上陣殺金狗,奶奶和家人們不知道去了哪兒。孫兒要去南方找爹爹,去找奶奶,去找我娘和弟弟妹妹,孫兒打算跟爹爹一道去殺金狗。爺爺,孫兒不孝,孫兒這一去,只有等到趕走了金狗才能回來見您了。爺爺,您可要保佑我們呐!”
這天小嶽雲來到一個大集鎮,正打算找一家小店填填肚子。走著走著,只見一家店鋪門前圍著一大群人。
小孩都喜歡湊熱鬧,好奇心驅使小嶽雲擠進人群。只見一個二十多歲婦人坐在地上,她的身邊坐著一男一女兩個只有五六歲的孩子,人們像看把戲似的圍著他們,竊竊私語。
小嶽雲覺的奇怪,這兩個孩子的頭上為什麽都插著一根乾草,忍不住問身旁的人:“大叔,這兩個小孩頭上為什麽要插根草?”
“小兄弟,感情是頭一回出門吧?”身旁一位大叔接嘴道,“那叫草標,是買賣物品的標志。不管是人是物,只要插上草標,就表示要賣。這個兩孩子頭上插根草標,就是告訴人們,這兩個人要被賣掉。”
“哦,原來是這麽回事啊。”從沒有走過社會的小嶽雲算是長見識了。
有人問道:“這兩個孩子該不會是拐來的吧?”
有人接嘴道:“唉,這個年頭,賣孩子的事多著呢,誰知道是拐來的還是自己親生的。再說,即便是拐來的又能怎樣呢?又有誰會管這樣的閑事呢?”
一位大嫂應道:“她才不是人販子。這個女人我認識,他的丈夫去年在東京跟金人打仗的時候死了,朝廷南撤,咱們這兒成了敵後,她們家沒有拿到朝廷一個大子的撫恤金。她的公婆得知兒子戰死的消息,氣得一病不起,不久前都死了。家裡窮,至今沒有錢安葬,兩位老人的遺體還在家擺著呢。沒法子,她隻得狠心把這兩個孩子賣了,湊合著買兩副薄棺材回去安葬老人。唉,可憐呐!”
另一個大嫂搖著頭說道:“這年月兵荒馬亂的,家家都難過,誰有本事買兩張嘴喲?”
一個中年人感歎道:“說的也是,有錢的大戶人家早就帶著財寶,攜家帶口逃到南方去了。像我們這樣的平民百姓,哪裡有本事再添兩張嘴喲?”
小男孩扯著母親的衣裳說道:“娘,我餓。”
像是得了傳染病,小女孩也喊道:“娘,我也餓了。”
母親無奈地說道:“孩子們,娘實在沒有東西給你倆吃了,還是忍忍吧,等會兒要是能遇上個有錢人家把你倆買去,就可以吃上白面饃饃了。”
看著兩個面黃肌瘦喊餓的孩子,小嶽雲不由得一陣心酸,他擠出人群,走到一家炊餅店,買了十個炊餅。
小嶽雲將炊餅塞到兩個孩子手裡,兩個孩子拿著炊餅,流著口水卻不敢吃,眼巴巴的看著母親。
“小弟弟,小妹妹,吃吧,不夠吃哥哥再去買。”小嶽雲將剩下的炊餅遞給那位婦人,說道“嬸子,您也吃吧。”
婦人含著眼淚道了個萬福,感激地說道:“多謝小公子!”
小嶽雲回了個禮,說道:“嬸子,我只是個普通人家孩子,不是富家公子,您就別客氣啦,快讓弟妹們把餅子吃了吧!”
這家人早晨沒吃飯就趕到集市,兩個孩子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得到母親的許可,抓起炊餅就往嘴裡塞。看著兩個孩子狼吞虎咽的樣子,許多人不禁心酸流淚。
人們感歎道:“還是這孩子有教養,非親非故的給人買吃食。”
有人稱讚道:“這是誰家的孩子呀?真懂事!”
“沒見過,應該不是本地人吧?”沒有人認識小嶽雲。
或許是久未吃過這樣美味的炊餅,轉眼間,大半炊餅便進了兩個孩子肚子,依然還睜大眼睛瞪著母親手裡剩下的炊餅。
“這兩孩子怎麽這麽能吃呀?他倆的肚子就像無底洞。”小嶽雲疑惑不解,又買了十個炊餅給那位婦人。
“多謝小公子施餅,小婦人今生無以回報,來世一定當牛做馬報答小公子的恩德。只是你的炊餅只能幫得了我們一時, 卻幫不了我們一世。今天吃了,明天怎辦?”婦人哽咽的說不下去了。
聽著婦人的話,有人附和道:“說的也是。今天吃飽了,明天還不是照樣得餓肚子?終究不是長遠之計。”
“這婦人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呢?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讓她們填飽了肚子,還想著明天,後天怎麽過,莫非還想要這少年養她們一輩子?”有人小聲的嘀咕著。
婦人仿佛沒有聽見周圍人議論似的,哭著繼續說道:“小婦人家裡兩畝薄田早就屬於別人了,再無可變賣的家產。不僅孩子們得不到溫飽,公婆遺體在坑上躺了三天還沒有下呢葬。小公子,你施給我們炊餅,確實只能救了一時之急,救不了我們的窮。長此下去,不僅兩位老人無法入土,這兩個孩子遲早也得餓死。”
人們靜靜地聽著,婦人眼淚汪汪地拉起兩個孩子,說道:“小婦人不想一家人死在一起,懇請好心人收留我這兩個孩子,只要賞給他們一口飯吃,任憑做牛做馬都行。再施舍兩床蘆席,讓小婦人安葬了公婆,小婦人感激不盡。小婦人和兩個孩子跟各位磕頭了!”
“娘,不要賣我們,不要賣我們啊!”兩個孩子緊緊地抓著婦人的手,嘶聲裂肺地哭喊著不肯松開,母子三人跪在地上哭作一團。
“大妹子,你先起來,起來說話。”一位大嬸扶起婦人,說道,“大妹子,不是大夥心腸硬,實在是鄉親們的狀況不會比你強多少,確實無力幫你這個忙。要知道,窮人家無力養,孩子太小,富人也不會要不會乾活的吃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