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紅顏如夢 第16章 大衾長枕共春秋

院中有些泥濘，她下車後，踮起腳尖，沒有駐足停留，趕緊移步廳上。

好在有侍女撐傘，並沒有淋到身子，不過步履卻沾了些泥土。

若在平時，李三早已出門迎接，可今日卻是鴉雀無聲。

“他今天沒在麽?”

侍女面上含笑，卻只是微微搖頭，表示不知。

“奇怪呢?李三是個說話算話的人，怎麽今日卻沒有在此準時等我?”

柴米兒隻好獨自坐在窗邊的木椅上，悠悠望向窗外，看雨打落葉，院中的水窪泛起陣陣波紋。

“他是鴉兒軍的副帥，想必每日有很多事要做，這也是為什麽他不能抽出幾天的時間一口氣來學習的原因吧，今日估計是晉王找他有要事商量吧?難道梁晉又要打仗了麽?”柴米兒心中又默默祈求了片刻的世界和平，至少讓百姓少些疾苦吧。

等了一炷香的時間，李三才撐著傘，大步流星的跑進院子。

“你今天怎麽來晚啦?”柴米兒還是忍不住問了出口。

李三大口喘著氣，面色微紅，腦子裡卻在想著如何回答她。

柴米兒打量著眼前這個人，除了氣喘籲籲的，衣服的扣子還開著好幾個，甚至整個人看上去還有些精疲力竭。

“我知道你為什麽遲到啦！”

“啊！你知道什麽?”李三一臉詫異，臉更紅了。

“是不是又過戲隱去了?我知道晉王也是好戲之人，是不是他拉著你演戲，脫不開身吧?你看這衣服都沒穿好，肯定是辭了晉王，便匆忙換了衣衫?我說的對不對?”

“對，沒錯！姑娘真是聰明！”

“切，能有什麽瞞得過我的法眼。趕緊進來吧。今天恐怕是講不了一炷香的時間了。”

二人對桌而坐，又將那本血色的《春秋》翻開，不知不覺的已經看過了小半本書。

窗外細雨不停，淅淅瀝瀝的劃過枝葉上，又落在水窪裡，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

一炷香的時光，轉瞬即逝，李三顯然意猶未盡，拉住她又問了幾個問題。

柴米兒也覺得今天教的並不過癮，心中多有不甘，通過這些日子的接觸，她發現李三聰慧過人，是不可多得的好學生，便如伯樂發現了千裡馬一般，有些愛不釋手，希望他將來能用所學的知識，輔佐李存勖...讓他不至於隕落的那般快...

二人四目相對，氣氛有些尷尬，柴米兒突然說了一句自己也沒想到的話。

“你跟我學了這麽久，是不是應該喚我一聲師父?”

李三不假思索，“我早有此想法，與米兒姑娘一同學習這麽久，於情於理都可稱得上一聲師父，況且每次姑娘都是扮作男裝，我若還總是將姑娘二字掛在嘴邊，心中也總覺得有些不妥，既然姑娘提議，不如今後，我便稱姑娘‘小師父’如何?”

柴米兒一臉震驚，一句玩笑話，沒想到他堂堂一個鴉兒軍的副帥，竟這麽容易的就答應了。

李三顯然是當真的！馬上端起桌上的一杯茶，彎腰鞠躬。

“請師父飲茶！”

柴米兒笑著無奈的搖了搖頭，還是接過茶杯，小小的吸了一口。

“那今日便到此為止，學生恭送小師父回家，咱們明日再見。”

“有勞乖徒弟了！”柴米兒笑道。

李三親自撐傘，將柴米兒送上馬車，目送她離開。

經過一段日子的適應，二人很快便熟悉了新稱呼，有了師徒名分，即便同在一屋，四目相對，也沒有那麽尷尬了。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七月，夏日炎炎。

二人所學已經不再限於《春秋》一書，偶爾也會穿插著講一些《論語》，《大學》之類的。

在此期間，柴翁漸漸對柴米兒放心，知道對方確實是出於對知識的渴望，並沒有其他想法，心中對自己這個才十四歲的女兒，也更加看重。

當然，他也沒有閑著，趁機結識了一些晉陽的大戶商賈，爭取搭起一些門路，做些買賣，也為將來的事情做準備。

這一天，柴米兒照例準時的到了李三府上，只是等了一個時辰都沒有見到他的人影兒。

“這個醜徒弟，這次又跑哪裡去了！讓為師如此久等，看我不懲罰你的！”想著想著，柴米兒自己都笑了，他手下千軍萬馬，自己手無縛雞之力，能怎麽伐呢。

正恰逢每月的那幾天，身子本來就有些不舒服，頭腦十分困乏，一個人在屋中看書，略感悶熱，越看雙眼越迷糊，最後還是沒有忍住，倒在床上睡著了。

這床顯然要比客棧的舒服多了，枕頭又大又長，於是這一覺她睡得昏天黑地，而且也沒人敢吵醒他，因為她現在是李三的小師父！院中下人婢女都知道李三對他無比尊敬。

等到柴米兒翻了幾個身，又伸了個懶腰，這才微微睜開雙眼，此時已經上燈了，屋內燭影晃動。

“呀！什麽時辰了！”

“小師父你終於醒啦！”李三坐在不遠的椅子上看書。

“還不是你遲到，害得人家睡著了...咦，這狐裘是你幫我蓋的麽?”

“我看你抱著枕頭，縮成一團，怕你著涼，便給你搭上了狐裘。”

“啊，睡姿這麽難看麽?”柴米兒沒多想，只是覺得有些晚了。

“完了！爹爹該著急了，不行，我得趕緊回去！”柴米兒揭開狐裘，便要下地。

“小師父不要擔心，我已經派人去報信了。”

“嗯，算你這個徒弟辦事還算靠譜兒。 喂，什麽東西這麽香呀！”

“我猜小師父睡醒後，肯定會肚子餓，便讓後廚準備了簡單的晚餐，米兒小師父還請隨我上桌吧。”

桌上擺著六道精致的菜肴，余溫猶在，顯然剛剛端上來不久，散發出陣陣撲鼻的香氣。

“這麽豐盛，你卻說簡單?那你平日的晚餐想必更是極盡奢華啦?”

“師父這是教訓學生‘朱門酒肉臭’了！”

“怨不得人人都想當大官呢，每天過這樣瓊漿玉食的日子，誰不願意！”

“小師父說的極是，以後我定要學著節儉。”

“其實...只要別浪費就好，你我簡單吃些，剩下的就留給下人們吧。”

二人動筷，柴米兒肚子咕咕叫，著實吃了不少，而且這些菜口味極佳，顯然不是出自尋常廚師之手。

“我雖然沒有吃過皇宮裡的菜，但我覺得這菜應該不輸禦膳房的！”

“師父果然厲害，這些菜都是晉陽城最有名的廚子做出來的，母親最近胃口不好，我便請他們來府上，親自下廚，所以師父你也有口福了！”

柴米兒心中嘀咕，你這個副帥真不簡單呀，除了把女醫請家裡來，現在大廚也請來了...

“來，試試這個煨羊肉！還有鴿腿！還有這個...”

“好啦，好啦，師父碗裡已經裝不下啦！”

“那你就直接把嘴張開！哈哈！徒弟孝順師父是應該的！”

李三撿了一塊羊肉，放進了柴米兒的口中，撐爆了她的櫻桃小口，流出一抹肉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