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夜之中,忘憂坊別院的雅致宅子裡傳出了一陣陣肆無忌憚的笑聲。
“哎喲不行,笑死老子了。”討大石一邊抹著眼淚一邊說道:“韜元啊,你還記得那小子臉上的表情嗎?”
“這世上怎麽有這麽有趣的孩子。”
“不過是一個登徒浪子罷了。”討小雲兀自恨恨道:“哪裡有趣了。”
“我就從來沒見過這般不要臉的小子。”
“這哪叫不要臉,”討大石還在笑個不停:“這叫男兒本色。”
“好男兒自當有此真性情。”
“可拉倒吧,”討小雲不屑道:“這世上估計也只有您會欣賞這樣的男兒。”
“他跟您可算是臭味相投,難怪興男嬸嬸叫您放蕩司馬。”
提到這個名字,討大石也笑不出來了,他哼哼道:“小丫頭片子,你懂什麽。”
“這事兒還是桓元子做的太不地道。”
“那南康公主待他一片癡心,他卻隻將人家視作是進身的階梯。”
“要不是你爹我隔三岔五去堵他兩次。逼得他不得不去你興男嬸嬸屋裡藏身,只怕這夫妻倆身在一個屋簷下,卻連面都見不著幾次。”
“哎!”討大石一拍大腿道:“這說起來,桓家老大老二還是我的功勞,這桓元子卻連滿月酒都沒請我喝過。”
“整天就知道喝喝喝。”討小雲一邊替討大石整理著換下來的衣衫,一邊說道:“三叔可是特意讓我來管著您的。”
“咱們可說好了,今天這是最後一頓酒,這一路往後可不許喝了。”
“嘖!”討大石一咂嘴,說道:“你三叔這個性子,婆婆媽媽,娘們唧唧的,一點也不像我這麽灑脫。”
“也不知是怎麽托生到我們謝家來的,我看啊,十有**是主生娘娘注錯了名字。”
“不許說三叔壞話!”討小雲惱怒的一撣討大石的長衫。
“好好好,不說不說。知道你和你三叔最好了。”討大石不敢忤逆了自家千金,隻好住口不談。
只不過他生性不羈,要他閉口不言,又怎麽做的到呢?
他眼睛在屋子裡滴溜溜的轉了一圈,最後又落到了收拾衣服的討小雲身上。
討大石換了個話題,再次逗她話道:“韜元啊,我聽說你三叔給你介紹了王家的公子,聽說剛剛行了冠禮,你去見過人家了嗎?”
討小雲瞪著眼睛叫道:“父親,我才十二歲,現在談這個會不會太早了一點?”
“哎~,不早不早,再過三年你不就夠歲數了嗎?”討大石毫不在意:“女兒家的婚事還得早點操心起來。”
“那也不行!”討小雲生氣道:“聽說那個王家老五不愛讀書,隻愛遊山玩水,經常一出去就是幾天不見人影。”
“我估計呀,他就是和今天這小色狼是一路貨色。”
“什麽小色狼呀。”討大石道:“說那麽難聽。”
他摸著下巴,作出思索的樣子道:“我覺著今天這小子倒是挺對我胃口的,可惜就是沒個出身,不然的話……”
“想都別想!”他話未說完就被打斷,討小雲怒喝道:“要我嫁這種貨色,我寧願去死!”
“哎哎哎,小小年紀別死啊活啊的。”討大石正色道。
“我也就是隨便說說。我謝奕的女兒,未來相公不是皇族就是公卿,又豈能嫁給一個連身份都沒有的平民小子。”
討小雲一瞪眼睛,喝道:“皇族公卿我也不要!”
“我謝韜元要嫁的人,至少也得才華橫溢,智謀深遠,是勝得過我的人才行!”
“謔!”化名討大石的謝奕笑道:“那可真是挺難的,可惜郗景興和王文度都成婚了,不然倒是你的佳偶。”
“再不然,我去問問他們有沒有娶左右夫人的打算,你看……”
“父親啊……”謝韜元受不了父親的調笑,倆人嬉鬧在了一起。
“磕磕……磕”
正在倆人鬧的正歡的時候,窗欞上傳來了兩短一長的敲擊聲。
謝奕連忙停下打鬧,整了整衣冠,沉聲說道:“走正門。”
窗外沒有任何聲響。
謝韜元非常自然的捧起了父親替換下來的衣物,開門走了出去,沒有絲毫意外的表情,顯然也是習以為常。
片刻之後,月光把一個人的身影投在了門外。
來人走了進來,抱拳低首淺施了一禮,口中道:“主公。”
“虛日鼠,你刺殺失敗。還被人以孤舟局裹挾其中,給人又牽馬又趕車的。”謝奕淡漠道:“這可不像你該做的事。”
那人從黑暗之中露出了臉來,正是那個叫做劉茂的氐人。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既無慚愧,也無懊悔,只是平淡的說道:“現在任務還未結束,這兩個孩子遲早還會遇上王猛。”
“到時屬下必定不會再次失手。 ”
謝奕輕輕搖頭道:“任務已經結束了。”
虛日鼠聞言,沉默不語。
許久,他才回了一個字:“是。”
言罷,一道白光從他袖子裡滑出,直往自家脖頸子上割去,沒有半分猶豫。
“住手!”謝奕輕喝道。
那道白光在與咽喉毫厘之差的地方停了下來,一滴鮮血順著鋒刃緩緩流下,虛日鼠的臉上表情絲毫不變,像是在做一件再也平常不過的事情一樣。
謝奕沉默的看了對方一會,方才開口道:“你的心意,府裡已經明白了。”
“這刺殺王猛的任務雖然中止,但你的任務還要繼續下去。”
停頓片刻,見對方沒有反應,謝奕繼續道:“這兩個孩子如今卷入的是秦國宗室內的風波。”
“我要你盡可能保住這兩個孩子的性命,並且設法打探事件真相和秦國皇室的動向。”
虛日鼠沒有多問一句,只是淡漠的應道:“屬下明白。”
謝奕想了一會,說道:“只不過以你如今奴仆的身份,要想掌握這件事情的核心情報,恐怕非常困難。”
“這樣吧,”他沉吟片刻道:“我估計最晚明天日落之前,未央宮裡就會有消息傳來。”
“到時我會再想辦法,把其他人加入到調查隊伍中去。調查的事情就讓別人去做。”
“你只要服從他的命令,就如同服從我一樣。”
“並且不惜一切代價保護此人的人身安全,這條任務優先於其他所有任務。”
“是。”虛日鼠冷漠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