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文抗忽的出現在門口。柴老漢嚇得向後連退幾步,叫嚷道:“怎地,婚姻之事不成,就想殺人滅口?還有沒有王法?”
竇文抗將一包袱擲出,說道:“這些夠了麽?”柴老漢一看不是要他命,也放下心來,拆開一看,銅錢被紅繩穿成一串兒一串兒,裡面還有個十兩的銀錠。
柴老漢問道:“哪來這些錢財?”旋即拉長了聲音,道:“哦……你莫不是做那蠅營狗苟的事去了?走,和我去見官。”說罷伸手要拽竇文抗胳膊。
竇文抗怒不可遏,一甩手臂,打開柴老漢的手,說道:“有貴人賞識,借的。”
柴老漢依舊不信,轉了轉眼珠,道:“即便如此,那……也不夠,老員外可許了五十兩銀子。”老員外其實許下三十兩銀子。
柴老漢神氣地說道:“再說,老員外家中資財頗豐,要是我女兒嫁過去就算不能生個一兒半女,等到老員外一口氣沒喘上來,到時候分家產……”
竇文抗一想到小姑娘要被她親爹推進火坑,再也聽不下去,抬手要給柴老漢一巴掌。
此刻,耿郅身形一閃竄出來,一把按下竇文抗手掌。
柴老漢見竇文抗才要揚手扇他,立即有人跳出來製止,心想:一定是同夥,在這配合演戲蒙我。
柴老漢倒地打滾,撕心裂肺地嚎道:“沒天理啊,今日原形畢露了吧,還沒娶過門就敢打老泰山。
你這個混不吝,早晚和你哥一樣死了都沒人埋。婚事退定了,我這就去報官。”
他說完也不繼續撒潑,起身往門外逃去,也沒人阻攔。
回家的路上,柴老漢正竊喜自己反應快,要不然怎能走出那家人的門。
還沒到城門口,就見一錦衣華服的少年迎面走來,恭敬施一禮道:“可是柴老漢?”
柴老漢聞言腳步一滯,上下打量起朱慈烺,問道:“小公子如何認得我,可是有什麽事?”
朱慈烺道:“聽聞柴老漢家中尚有一女待字閨中,尚未婚配,貿然前來商談,意欲求娶,有些唐突,還望老漢莫怪。”
柴老漢挺了挺有些佝僂的背,問道:“你又如何得知?”
朱慈烺笑道:“昨日城內見令愛舞弄長槍,身姿綽約,一見傾心,便遣奴仆打聽。今日得知您出城去,這才在此等候,天公作美,還真等到您老。”
說著拿出兩個五十兩銀錠塞到柴老漢手中。又道:“您別嫌少,這算是訂金。”
柴老漢盯視白花花的銀子,眼睛拔不出來。
朱慈烺連喚兩聲:“老漢,老漢。”
柴老漢回過神說道:“還不知你是哪家的公子,嫁娶得三媒六聘,還有這花銷……”
“怪我,一時心急。我家在順德府城竇府,尚有些產業。我乃家中嫡長子,這家業日後還要交到我手上,花費甚麽自不必節省。
婚書都擬好了,您看?不若您尋個中人,今日便定下這門親事,其余關節,日後再補上。”
柴老漢心下暗道,同姓也就罷了,還都相中他家閨女,這事透著蹊蹺。可這白花花的銀子可在手裡攥著呢。
嗯,管他呢,甭管是七十老翁還是十二三歲少年,銀子是真的不就行了。
柴老漢大字不識,收起婚書道:“花那冤枉錢做甚。賢婿,老夫回去等你的好消息。”
朱慈烺忍著惡心,笑道:“那怎麽行,今日小子得償所願,尚未感謝老漢成全,走,去全縣最好的酒樓喝一杯去。”柴老漢樂樂呵呵的隨朱慈烺步入一酒樓。
兩刻後,酒樓雅間內,傳來朱慈烺的聲音。
“哎,你個老逼登,掉錢眼裡出不來,你閨女怎地攤上你這麽個爹。”
朱慈烺不解氣,掄圓了胳膊,一巴掌抽過去,把柴老漢扇得眼冒金星。
取回那一百兩銀子,朱慈烺又照著柴老漢肚子來了一腳,卻也用多大氣力,而後說道:“不妨告訴你,小爺不姓竇,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記住,我叫石倪蝶。”說罷,揚長而去。
柴老漢鼻青臉腫的回到家中,越想越氣,什麽事啊。對一婦人道:“老婆子,這口氣不能這麽咽下去。”
老婆子一聽也嚷嚷道:“哪個喪盡天良的,下這麽狠的手。為了一個賠錢貨,怎惹出這些禍事來。”
正所謂龍找龍來虎找虎,癩蛤蟆找蝲蝲蛄。誰能想到老婆子口中的賠錢貨正是她親生女兒。
翌日,二人便來到縣衙喊冤。原本,邯鄲縣令協助太子殿下募兵,無暇顧及這些。
可架不住這對老夫妻又是擊鼓,又是哭鬧,縣令擔心此事傳到太子殿下耳中,再誤以為他不作為。唉,審吧。
“升堂!”
縣令一拍驚堂木,問道:“堂下何人,有何冤屈,如實講來。”柴老漢“原原本本”訴說著實情。
縣令問道:“你身上的傷可是那惡少年所為?”
柴老漢回道:“不是。”
縣令追問道:“那是何人所為?”
柴老漢恨恨道:“是酒樓的夥計,見我付不起錢,以為遇到吃白食的,就不由分說一頓好打。石倪蝶點了一桌酒菜,什麽貴點什麽,小老兒哪裡付得起。”
縣令方才就覺得奇怪, 又問一遍,那惡少年叫什麽名字?柴老漢答道:“石倪蝶。”
縣令反覆默念:“石倪蝶,石倪蝶,石倪……”他娘的,本縣尊這幾日腿都遛細了,忙活募兵的事,如今又被兩個刁民愚弄。
縣令厲聲喝道:“來人,將這倆無事生非,辱罵父母官的刁民,給我狠狠地打!”
竇文抗家中,朱慈烺溫聲道:“這是你哥的撫恤金,你若不願來參軍,本宮絕不會為難你,婚書你且收好。”朱慈烺說完轉身欲走。
竇文抗道:“殿下之恩,文抗無以為報,願追隨殿下左右。”
“本宮總覺得事沒辦好,這麽一鬧,氣是出了,可,你那嶽父嶽母估計沒多久就能想明白前因後果,兩家關系還會更加緊張。”
“殿下,要不是您出手相助,怕是為時已晚……”
朱慈烺將銀錢遞給竇文抗,“這是那日的酒菜銀錢,你尋個合適時機,給人家送去。”
說罷,朱慈烺拉著竇文抗走出房門。
門外眾人已經知曉朱慈烺身份,皆磕頭行禮。
“都起來,是朝廷對不住你們,本宮受這一拜有愧。”朱慈烺轉頭對竇文抗道:“規矩不能改,後日募集的戰兵便要跟本宮回京。你若參軍,家人也得跟隨,那婚事……”
柴姑娘出聲道:“殿下,民女年紀還小,等到明年再與竇哥哥成親也不遲。”說罷,她面色緋紅,饒是能把長槍舞得虎虎生風的她,也受製於時代。
朱慈烺見竇文抗並無異議,“也好,婚事既已定下,也不急於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