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後每逢雙日,龍驤營上午教習手上功夫以及足法訓練,下午多教習最基礎的方、圓、曲、直、銳五種陣形,如今基本熟練。
又到魔鬼日,朱慈烺此次依然隻告知大致方向,仍未明言目的地。
與之前兩次不同的是,如今每名兵士都配備上馬匹,還補充鐵護臂和鐵護喉,其中標兵營六百人還內配鎖子甲。
軍容更為肅整,蔚為壯觀。
龍驤營一晝夜向東南方行進一百四十裡,原地修整一日,又後隊改前隊,全軍披甲扎向西南行進一百二十裡。
後勤輜重被甩了在後面,夜不收的偵查半徑也增至四十裡。
張世遵嘀咕著這回軍糧怎麽換成牛羊肉、臘肉還有鹹奶茶以及大量小米。
前方來催促的傳旗下馬行禮道:“副總兵,將軍要求兩個時辰內趕到指定地點。”張世遵沒好氣道:“知道了。”
望著傳旗遠去的背影,張世遵只能一層層傳導壓力,將輜重營把總和負責護衛糧草的把總叫來。
“將軍有令,一個半時辰趕到指定地點,違者軍法處置,全營全速前進。”緊趕慢趕才追上大部隊。
此次扎營,擺出的是六花陣。
所謂六花陣,陣法外面六陣呈方形為正兵,裡面中央軍陣呈圓形為奇兵,總體形狀像六角花瓣。
方用來規定戰場范圍,圓來連接各方機動路線,規定戰場范圍步數像大地一樣固定,確定機動路線像天體運轉一樣靈活。
正所謂方生於步,步必方,折旋中矩也。圓生於奇,奇必圓,周旋中規也。
然而,之前隻操演過三次的複雜陣型,今日不出意外現了眼。
陣行范圍確定一千兩百步,各營依次入陣,抵達指定位置列出四百步的方陣,出營盤可就抓瞎了。
西廂三營稍好,經過短暫的騷亂後,三營把總策馬陣前巡視,逐漸恢復秩序。
可東廂三營熱鬧得緊,朱慈烺站在足有丈余高的將台上,瞧得真切:
竇文抗負責的奇兵營未按規定路線出營盤,與趙守時的選鋒營撞了個滿懷,原本秩序井然的標兵營正常行軍,此時則與兩營聚攏在一起。
朱慈烺沉下臉喝令道:“東廂三營所有戰兵,由各百總帶回扎營地點,把竇文抗、趙守時、劉毅三人給我叫來。”傳令兵得令飛奔而去。
等了一會兒,三人被薅了過來。
竇文抗和趙守時臉紅脖子粗,劉毅則低頭不語。
朱慈烺質詢道:“竇文抗,奇兵營怎麽行軍的,都偏哪去了,怎麽回事?”
竇文抗解釋道:“回稟將軍,連續長途行軍,今日才抵達,吃過飯食就列陣。個別戰兵不熟悉陣形,加之未休息好,暈暈乎乎便記錯路線。卑職有過,請將軍責罰我一人。”
朱慈烺斥責道:“怎地西廂三營就無事?真要遭遇強敵,人家會管你是否休息好?”竇文抗耷拉下腦袋。
“趙守時,你平時腦袋不挺活泛的麽?這點突發狀況都應對不了?”
趙守時覺得委屈還要辯解幾句,被劉毅拽了一下,這才有樣學樣,也低下頭。
“劉毅,你好歹是衛所出身,應比他二人老道,你如何應對的?真令我失望。還有,別把衛所那套帶到龍驤營來,你不說話,我就不罰你了?
你們三個去領五軍杖,剩余得先記著。明日繼續操練,再如此,就別留在我龍驤營。
這要是真在戰場上,你們三個自亂陣腳,早就被敵軍趁機給衝散戰陣,你們的手下也會因爾等無能成為敵人的軍功。都下去!”
三人無精打采去領罰。殿下的臉,六月天,說變就變。李法算家那個平易近人的聽書人哪去了?
中軍軍帳,朱慈烺尚未進入深度睡眠,就聽得帳外有人稟報:“將軍。竇把總和趙把總兩人又吵起來,都要動手了。”
聞言,朱慈烺起身,蹬上羊皮靴子,走出帳外,“前頭帶路。”
若非張世遵及時發現,竇文抗和趙守時早已撕打在一起,這會兒,看熱鬧的都被喝斥返回營帳。
朱慈烺問話,二人都沒言語,倒是張世遵回道:“他倆是因為……”
“副總兵,你何時改名了?”
張世遵一聽,得,今日太子殿下吃槍藥了,還是閉嘴為好。
“你們兩個倒是長本事,有勁沒處使,來,拿頭頂著,掉一次五軍杖。”朱慈烺不知從哪摸出兩枚銅錢,疊在一起,放到二人額頭高度。
二人如今也冷靜下來,身體與地面呈四十五度夾角,用額頭夾著銅錢。
一刻鍾,兩刻鍾……
朱慈烺看兩人不受控制哆嗦著,心想:火候差不多。下令讓二人分開。
竇文抗與趙守時額頭上出現崇禎通寶的印子,不過是反的。
朱慈烺沉聲道:“說說罷,怎麽回事?”
趙守時低聲道:“沒多大事,為了白天的事吵了幾句嘴。”
朱慈烺將目光移向竇文抗,竇文抗回道:“是這樣。”
朱慈烺心道,編,接著編。他雲淡風輕地說道:“行,喜歡隱瞞,獎勵你倆今晚一個營帳抱在一起睡,放心,會有專人盯著。”
竇文抗和趙守時著實被朱慈烺的惡趣味搞得不知所措。
趙守時近乎哀求道:“將軍,要不還是打軍杖吧,竇兄弟尚未娶親,這要傳揚出去……”
張世遵此時出面說道:“怎地,想多抱幾個晚上?”二人一聽此言,乖乖去相擁入眠。
回軍帳途中,朱慈烺聽張世遵邊走邊說著甚麽。
翌日。
竇文抗和趙守時二人額前紅印已然消退,才出軍帳,就被帶到將台下。
二人環顧左右,奇兵營和選鋒營伍長以上各級的軍官已齊齊跪在將台前。
朱慈烺問道:“二位昨晚睡得可好?”二人察覺到不對勁,保持隊形也跪下。
朱慈烺歎息道:“唉,本宮覺得真心可換來真心,近期忙於其他事務,軍營來得是少了些。
你們倒好,出了事自己扛,難道本宮是外人?還拿我當主帥麽?”
拔營前三日,崇禎不知受誰蠱惑,派小太監來軍中尋吳襄,詢問太子殿下是否在軍中蹴鞠,以及太子殿下實際掌控龍驤營的事是否屬實。
吳襄當時在營內,三言兩語,把事情搪塞過去。小太監收下孝敬,盤算著回去如何美言,收錢得辦事啊。
竇文抗與趙守時二人性子有些相衝。
一個寡言少語,練兵嚴格,一個愛耍寶,練兵更寬和,本來就不太合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