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黑衣男子坐在桌邊,立刻躬身長揖到地。
“在下吳峰,不知大人駕到,有失遠迎。”吳峰低聲說道。
顯然是掌櫃的已經在下面跟吳峰說來上面要噤聲的事。
黑衣男子大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受了吳峰這一拜之後,才擺擺手說道:“本官也是有公務在身,湊巧到你這坐坐。”
這吳峰本就有文人傲氣的風骨,再加上自己的老師是當朝一品大學士。
就算黑衣男子權勢熏天,這吳峰也表現得不卑不亢。
這黑衣男子的心思都在葉童身上,也沒空跟吳峰寒暄。
他見吳峰站在旁邊,想了想小聲說道:“我這次來,並沒有驚動金陵和南京的同僚。明日王將軍壽宴,皇上知道他有隱疾在身,特意囑我送上賀禮並看望王將軍。出示腰牌給你店裡的夥計也是迫不得已,你且不要聲張。”
吳峰點頭道:“大人放心,小人省得。”
黑衣男子又道:“隔壁一個家丁少年,據說能對上你店裡的絕對。一會我也想偷偷看看熱鬧,你且去看看吧。他們吃酒也有些時辰了,我怕一會他喝醉了酒,忘了對對子的事。”
這下吳峰再也不淡定了。
“不可能,恩師八年前回鄉省親,留下這對子,至今讓這些江南才子想破頭都想不出來。恩師才高八鬥學富五車,出這絕對怎麽可能被一個小小的家丁對出?”
這些文人才子,骨子裡有著對老百姓天然的鄙視和優越感。
忽然聽聞這黑衣男子說這家丁能對對子,第一個感覺就是你怎能如此羞辱於我恩師。
黑衣男子怎麽會不知道吳峰此刻的想法。
他一生閱人無數,什麽權貴什麽才子沒見過沒接觸過。
雖然骨子裡也沒把這些家丁下人當人看,但是葉童這個小小家丁無論是胸襟膽識還是才學眼光,都比這世上許多文人墨客強太多。
不說他出手就把相當於他大半年俸祿的碎銀給了老太太。
就說他隨口說出來的詩的那種意境胸懷,又有幾人能有?
何況這個小家丁才只有十四歲。
“可能不可能,一試不就知道了?我聽說徐大學士這絕對,似乎在讀法上都還沒有達成一致吧?”
吳峰臉一紅,有些無奈的說道:“老師書寫時,連標點帶讀法都沒有說明,偏偏朝(zhao)和朝(chao)還是多音字。讀法吳峰自認為已經知道了,但是這下聯,的確是還沒有想出來。”
“本官這次也是恰巧遇到,所以十分好奇。”
黑衣男子微微一笑:“你且去看看,這個少年到底能不能對上,本官很是期待。”
吳峰不敢逆杵他的話,隻好應了一聲,眼神裡滿是輕視。親自敲門走進了葉童的雅間。
“在下吳峰,哪位兄台誇口說能對上我恩師出的絕對?”
畢竟是江南的女兒紅,度數低醉倒快醒酒也快。
這麽一會功夫,葉童跟七叔就著茶水慢慢就醒酒了。
兩個少年趴在桌子上醉的人事不省,就連吳峰進門說話都不知道。
兩個人正互相吹噓,看見吳峰進來,葉童嘻嘻一笑:“這位兄台,來來來,咱們一起喝兩杯,這酒真好喝。”
看葉童跟七叔一身青衣小帽的家丁打扮,吳峰就知道說能對上絕對的家丁就是眼前這小子了。
他不敢逆杵那位大人的意思,但是卻可以在尊卑上做做文章羞辱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丁一番。
就這小子這麽囂張,居然敢跟主子坐在一桌喝酒的事,就夠吳峰借題發揮了。
想到這,吳峰怒聲喝道:“你們兩個下人居然跟主子坐在一塊喝酒,還有沒有點規矩?”
七叔本來喝多了剛剛醒酒,腦袋裡還是一片迷糊。
被吳峰這一聲訓斥,頓時清醒了不少。
七叔是傳統老人,尊卑貴賤的思想早已經滲入骨髓。
今天喝多了放松,倒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見七叔慌慌張張的站起來,葉童一把拽住七叔。
“七叔,今天可是兩位公子請客飲酒,咱們喝咱們的,你管他說什麽呢。兩位公子又不是咱們的主子,對飲又如何?”
葉童冷哼一聲,看了看臉色鐵青的吳峰道:“吳峰,那我就叫你豐胸吧,這名字好,嘿嘿嘿。好名字。”
葉童滿臉猥瑣的表情:“對對子的人,就是我。”
吳峰知道隔壁雅間裡有一個想看熱鬧的大人,要不然吳峰早就拂袖而去了。
一個小小家丁宣布能對上絕對,不亞於一個人告訴他有隻狗會說話。
但是現在沒辦法,這位小家丁是那位大人欽點的。
吳峰就算是再膈應,也只能硬著頭皮完成這件事。
“既如此,來人啊,給他呈上恩師絕對。”立馬有店小二端著錦盒來到雅間,將錦盒放在桌子上。
“請。”吳峰倒也爽快,打開錦盒,將裡面的對聯拿出來平放在桌子上。
“這是我命人臨摹恩師的筆跡寫的,標點你可以自行添加。”吳峰望著醉眼惺忪的葉童,毫不掩飾眼中的不屑。
“我倒是想看看這下人在醉酒狀態下,怎麽能寫出這下聯來。難道你是詩聖孟凡轉世麽?哈哈哈。”
葉童哪知道什麽孟凡,這個時代相當於古代系統裡的一個BUG,就像一個私服。
裡面的人物場景歷史事件沒有一個是跟以往歷史雷同的。
這樣葉童就失去了能夠判斷歷史的先機,也完全不知道歷史的走向。
但是好在,這個世界裡的詩詞歌賦,跟古代世界的也不相同。
當然,除了這一個號稱千古絕對的上聯。
在葉童看來,這個對聯就是天道給自己的一個最好的機會。
道哥玩死自己好幾次,這次是真的要幫自己一把了。
看來老天爺終究不忍心餓死他這隻瞎眼的家雀,葉童心裡賤賤的想道。
葉童接過店小二研好的筆墨,栽栽愣愣的站在上聯面前,眯著眼睛唰唰唰的填上了幾個標點。
“不知道你個小小家丁,要怎麽去念這幾個字呢?”吳峰帶著戲虐的聲音還沒有落下,葉童便磕磕巴巴的讀了出來。
“海水潮(朝),朝朝潮(朝),朝潮(朝)朝落。”
葉童讀出來的一瞬間, 吳峰剛才滿是鄙視的眼睛忽然瞪得溜圓。
嘴巴張開著發出那種無規則的嗬嗬聲,那是人受到忽然的驚嚇後做出的肌肉反應。
他完全想不到這個小家丁居然直接準確的念出了上聯的讀法。
坐在隔壁雅間裡的黑衣華服男子也是一臉震驚,不過臉上更多的是興奮的表情。
他仿佛看到了一個在他羽翼下慢慢成長起來的少年。
心正品端,成為皇家肱股之臣棟梁之才。
“浮雲漲(長),長長漲(長),長漲(長)長消。”葉天一口氣念完在那個世界背得滾瓜爛熟的絕對,裝模作樣的拿起筆。
他哪裡會什麽毛筆字,比劃了兩下說道:“可惜今天喝的太多,握筆不住,要不然給兄台寫上,就完美了。這下聯,我對上來了。就煩請豐胸幫我填上,嘿嘿嘿,嘔。。。抱歉,我想吐一下。”
葉天推門走到門口,忽然站住晃了晃腦袋。
“雲朝( zhā o)朝( chá o),朝( zhā o)朝( zhā o)朝( chá o),朝( zhā o)朝( chá o)朝( zhā o)散,
潮長( chá ng)長( zhǎ ng),長( chá ng)長( chá ng)長( zhǎ ng),長( chá ng)長( zhǎ ng)長( chá ng)消。”
“豐胸,我也有一個類似意境的對子,今日你我有緣,我就送與你這金鼎軒了。掛上雖然不能蓬蓽生輝,但是也不會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