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公子有所不知,我這同宗弟婦乃軍戶之女,按律不得與趙肥婚配。”
趙李氏聽得趙聘講出自己來歷,身子不由一軟,只是因為被人拿住,才沒有倒地。而趙肥則是直接癱軟在地,顯然也是知情之人。
曹叡大體明白了是怎麽回事,見夫婦二人如此模樣,有些想救卻不知該如何說。以他的身份自然能夠救下二人,可救得一家,又如何救得整個常山郡?
推此及彼,恐怕此事不只是存在於常山郡,而是廣泛存在於魏國絕大部分郡縣。
制度、律法不變,他救再多人也是無用,相反還會因為帶頭違法而使朝廷官府喪失權威。
曹叡左側的司馬師見狀立馬站了出來,對著趙聘拱手施禮道:“趙遊徼,左右不過是一家人而已,不若看我面上放過他們。胡郡守若是追究,我自去與他訴說。”
“趙遊徼意下如何?”
趙聘面露難色,他不太願意得罪這等膏粱子弟,可又擔心上官責罰。
先前為趙肥夫婦出頭的夏侯廙面子倒是夠了,他若開口,自己二話不說,立馬離開。可新站出來的少年郎,看樣子不過是夏侯廙的隨從而已。
趙聘擔心他在郡守那的面子不夠大,萬一自己把人放了而郡守不認,到時害的豈不是自己?思前想後,趙聘決定問問少年郎的來歷。
若是來歷夠大,如夏侯廙那般出身,自己就給他個面子,把人給放了。否則只要姓夏侯的不開口,他就公事公辦。
“公子有禮了,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河內司馬師,家父丞相長史、河津亭侯,諱懿。”
河內司馬氏,又是一個高門子弟。司馬八達之名,哪怕是趙聘在鄉裡,也有所耳聞,這面子想來夠了。
趙聘賠笑道:“原來是司馬公子當面,下吏有眼不識泰山,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公子見諒。”
司馬師看了趙聘一眼,道:“遊徼秉公辦事,是師唐突了。”
“不唐突。“趙聘笑著搖了搖頭,又道:“既是司馬公子開口,聘這就放人。只是聘人微言輕,上官那裡只能如實訴說。”
“理應如此,還請遊徼寬心,遊徼有成人之美,師必不會令遊徼難做。”
“多謝司馬公子體諒。”趙聘說完揮了揮手,示意手下將趙李氏放開。
才得解脫,趙李氏便抱住癱軟在地的趙肥,二人相擁而泣。夫婦倆哭了一會兒,又朝曹叡和司馬師跪了下去,感謝二人的恩德。
“多謝貴人搭救,小人願為貴人當牛做馬。”
趙肥也知道曹叡等人只能救得自己這一回,若還有下次,恐怕再難脫身。索性橫下一條心,自願與貴人為仆,雖要供人驅使,卻也再無夫婦分離之憂。
司馬師看向曹叡,這事他說的不算,得曹叡點頭才行。曹叡看了趙聘夫婦幾眼,思索片刻後還是答應了此事。“也罷,你二人願意跟著就跟著。”
一旁的趙聘見趙肥夫婦攀上了高枝,不由得一頓眼熱。他也是追求上進的人,如今屈居鄉裡,隻為鬥食之吏,實在不是大丈夫所為。
雖然家裡已有別的安排,但如今高枝近在眼前,趙聘必須考慮到這會不會是他此生僅有的機會。
光耀趙家門楣,趙聘義不容辭。
當下對曹叡一行人發出邀請:“二位公子,相請不如偶遇。如若不棄,可願駕臨寒舍?”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還請趙遊徼前頭帶路。”
趙聘一邊準備頭前帶路,一邊招呼佐史、隨從:“二三子今日辛苦,隨我一同歸家,定要喝個痛快。趙仲,汝去通知其余人等,斷不可遺漏一人。”
“唯。”
眾人聞言喜不自勝,簇擁在趙聘身旁。
許儀見曹叡應下,迅速作出安排,留下十人原地護衛,分十人到屋後牽馬、駕車。
趙肥去年冬月成家,趁閑時同趙李氏一起在房屋後面開辟了一塊空地。準備種點葵、藿、薤、蔥、韭和菘等菜,豐富下口糧。
土地開辟出來沒多久,還沒來得及漚肥,就碰到曹叡一行人登門借宿,便把空地用作停放車馬之所。
車輛和馬匹都在屋後,曹叡等人也是在屋後活動,趙聘沒看到才率眾強闖了趙肥家。
否則哪有那個膽子擅闖?
真要那般,恐怕剛一進屋,就會被護衛當做刺客給斬了。 不是護衛們太過緊張,而是現在世道很不太平。
流民、山賊就不說了,成不了多大的氣候。那些築壁壘牆的塢堡,才是極度危險的存在。他們平常種田為業,時不時抗下朝廷的稅。再者就是客串剪徑匪賊,行那殺人越貨之事。
塢堡就是個獨立的小王國,人心齊再加上人口眾多,甚至有的還和朝中大官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地方官很難管理到。
許儀之父許褚,就曾是個大塢堡主。和兄長許定一起,經營著一個多達數千戶的大塢堡。
類似這樣的塢堡,華夏大地上遍地都是,這一點曹叡深有體會。
當初他還覺得滿寵攻破二十余塢堡,得民兩萬余戶多少有些誇張。可當他實際做客一個塢堡後,才知道所言非虛。
護衛們小心翼翼的戒備著,片刻也不敢松懈。
連曹叡在內一行二十四人,共五輛車、五十余匹馬。曹叡和司馬師同乘一輛,鄭稱單獨乘坐一輛,剩下三輛馬車專放物資。
幾人並非一直乘坐馬車,每日也會騎馬一個時辰到兩個時辰。
五輛馬車形製一模一樣,幾乎看不出差別。趕路時,每半個時辰還會調整一次馬車的前後順序。只要曹叡不主動露面,旁人根本不知道他乘坐的是哪一輛。
放物資的三輛馬車除了衣、食,還有強弓勁弩、鐵甲、蒙皮大盾以及若乾箭矢。一旦周圍有所異動,護衛們便會立刻披堅執銳,持弩立盾將曹叡護在中央。
許儀將曹叡護送進馬車後,將趙肥夫婦叫了過來,問道:“你可會駕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