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西熱丹登上河岸,抬頭一望,就看見自己的仆人與幾個貴族領主迎面走來,他馬上迎了上去,說道:“我說各位爺,今天是拉達克節,各部落的朝貢都送到了,就差我們幾個啦。”
“你差仆人叫我們來就為這事?”瘦高個雲丹貢布不解的問道。
“世襲領地沒有了,誰進貢來安撫我們?”胖子丹增也沒好氣的說道。
“就是,誰還有心思去進貢喲?”紅臉膛的次仁旺傑趁機附和道。
扎西熱丹見狀,不但不急躁,反而笑嘻嘻的說:“你們都別氣急敗壞,聽我說完,要你們個個都會笑出聲來。”扎西熱丹故意放慢節奏,慢條斯理的說道:“雲丹貢布,丹增,次仁旺傑我們是不是兄弟?”
“當然是啊!”他們三個異口同聲回答道。
“那好,是兄弟就不會害你們。”扎西熱丹話鋒一轉,說道:“列城馬場的阿費夫,找到我們草灘來了,提出用他的馬場與我們交換新領地,你們信不信?”
“不會吧?”
“不可能?”
“你說瞎話不臉紅?”
他們三個愣是沒有一個相信的。扎西熱丹憋不住笑出聲來,“哈哈哈,是真的,阿費夫要擴大馬場,相中了我們的新領地,是他提出來願意交換的。”看著他們幾個將信將疑的模樣,扎西熱丹伸手指著對岸草灘說道:“阿費夫、還有頂莫崗首領貢棟和國王的小舅子拉希姆,他們都在牧場裡喝酥油茶,等著我回來吃烤全羊,喝青稞酒呢!”
一聽有烤全羊酒席,丹增脫口說道:“不去列城了,先過河喝酒,吃了烤全羊再說。”
“對,對!”
“吃飯比官大,別的事情統統靠後!”
雲丹貢布、丹增、次仁旺傑同時起哄,拉著扎西熱丹就要他轉回去,急的扎西熱丹直跺腳,有些氣急敗壞的嚷嚷道:“你們就知道喝酒、吃肉,你們懂個屁,你們會耽誤大事的……”
雲丹貢布、丹增、次仁旺傑依然架著扎西熱丹不松手,嘴裡嘟嘟囔囔的說道:“明天再去,明天不會誤事,明天都有空……”
扎西熱丹卯足力氣甩開他們,氣呼呼的吼道:“你們有完沒有?別忘記這裡是拉達克,換地、買地都是要國王頒證的,現在坐在對岸的貢棟、拉希姆他們是國王派來監督的,得罪了國王,要你們一事無成!”
雲丹貢布、丹增、次仁旺傑見扎西熱丹高喉大嗓的紅了臉,一時手足無措,齊齊的都瞪著他。
扎西熱丹緩了一口氣,沒好氣的說道:“看著我幹什麽?去列城朝貢吧,不要自己毀了自己的好事情,走,一起去。”
雲丹貢布、丹增、次仁旺傑和扎西熱丹幾人面面相噓,片刻,都翻身上馬,朝著列城的方向而去。
次旺南傑一天沒有出王宮,心裡鬱悶,自己壓根就沒有去多想,辦馬場是自己的初衷,怎麽會格格不入,幾個貴族領主竟然敢與自己較真。
也不知道拉希姆前去查詢會是什麽結果?忽然眼睛跳了幾下,心裡不免暗暗叫苦,拉希姆不是幾個貴族領主的對手,可別被他們揍翻在草灘上。
越想心裡越不踏實,情急之下傳了貢炯。
次旺南傑看著被傳到跟前的貢炯問了起來:“你就沒去勸勸那幾個貴族?”語氣有些責備的意思。
“陛下,您在自己的王國開辦馬場無可厚非,您派拉希姆主管馬場事宜也是恰到好處。”貢炯看著國王的臉色,謹慎的回答道。
次旺南傑面呈不悅之色,中氣不足的說道:“本王派拉希姆去是不錯,問題是他一個人那裡壓得住那一夥人?”
“國王您放心,老臣已經替拉希姆考慮周全,包他此去安然無恙,囫圇一個去囫圇一個回。”貢炯微笑的對著國王,胸有成竹的說道。
“你辦事我放心,希望你以後多花費一些心思,調教調教拉希姆,畢竟他還年輕嘛。”次旺南傑心情寬慰的說道。
貢炯低眉垂首說道:“拉希姆慧根頗高,他會有出息的。”
“唉,行了,不說他了,馬場征地這件事,估計那幾個舊領主是不服氣的,若是要他們心悅誠服,還是需要費一番功夫才是,你要多想想辦法。”次旺南傑對貢炯隨和的說道。而他在心裡則是想著,要他們服氣的法子多得很,往邊地流放,或派到偏遠部落去管事,都是法子。
面對王國老臣貢炯,次旺南傑打了一個比方,說道:“有的孩子悟性高,多讀好書就能成才;有的孩子天性愚頑,就只能揍,棍棒底下出孝子,就是這麽個道理。”說完,他看著貢炯的臉,自己“嘿嘿”的笑了。
扎西熱丹他們四個到了列城,依照慣例走了一個流程:叩見國王,奉上朝貢,陪國王說了一些不痛不癢的恭維話。就打馬離開列城,徑直回領地了。
“扎西熱丹回來嘍。”扎西熱丹、雲丹貢布、丹增、次仁旺傑四個人一回到森格藏布河對岸的領地,迎面就見阿費夫迎了上來,說道:“哎喲喲,各位貴族老爺都回來了,快入席吃烤全羊,大家一醉方休。”
阿費夫熱情的有些過分,竟然反客為主。扎西熱丹也見怪不怪,主動上前挽起阿費夫的胳膊,朝貢棟走去,一邊走一邊向幾位兄弟介紹道:“他就是列城馬場的主人阿費夫老板,國王的表親;還有這邊的二位,一位是頂莫崗首領貢棟大人,一位是國王馬場的主管拉希姆,是國王的……”
“不用說了,不用說了……”聽了介紹,幾個人馬上熱情的上前施禮,並且主動自我介紹自己。
“我是雲丹貢布。”
“我是丹增。”
“我叫次仁旺傑。”
貢棟及時起身,鞠身行禮道:“見過,見過,扎西德勒!”
拉希姆“嘿嘿”笑道:“你們就是國王馬場那塊地的舊主人,有緣認識,幸會幸會。”
看到眾人都互相介紹認識了,阿費夫就招呼大家入席:“來來來,坐下,坐下,趁熱動手了。”
扎西熱丹低頭笑道:“今天我做東,各位貴人賞臉來做客,是我的榮幸,請大家開懷暢飲,不必拘束禮節,不要半醉半醒,一定要不醉不休!”
貢棟聞言眼眸微眯,對扎西熱丹驚訝的言道:“光是聽你這麽說話,不喝酒,人就醉了。”
丹增主動挨著阿費夫坐下,笑呵呵的說道:“今天是第一次與你喝酒,你可要讓著我一點。”
不等阿費夫開腔言語,次仁旺傑繞到他的另一邊坐下,也是笑呵呵的重複道:“今天是第一次與你喝酒,你可要讓著我一點。”
阿費夫點點頭謝過後,心裡卻盤算起他們剛說的內涵:這是客套,還是下套,他們都在說今天是第一次與你喝酒,你可要讓著我一點,到底是為何?
難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不其然,喝了才三巡,丹增便開始說土地置換的事情,笑道:“今日去列城,剛到王宮外面,就有幾個部落的頭人過來打聽,說是都在傳言,國王征收了我們世襲的領地,而劃給我們更大的一塊草灘做新領地。”
“哎,還真是的,那幾個部落頭人還真有趣,還說什麽我們不懂放馬養牛,會瞎了草灘上的好草,還說願意拿他們的耕地來換取我們的草地。”次仁旺傑也搖頭晃腦的說道。
“你們說的那幾個部落頭人吧,他們的耕地離列城特別的遠,騎馬跑個來回要一整天。”雲丹貢布坐在對面也嚷嚷道。
一聽他們三個一唱一和的,阿費夫大吃一驚,只是去了一趟列城,就弄出這麽一出事情來,是巧合,還是故意,是不是要在換地時,提出什麽附加條件來。一念及此,阿費夫臉色陡然生變,心中再也不把扎西熱丹先前說過的話當成一回事,他抬頭看向表弟拉希姆。
拉希姆心裡早已不耐煩,見不得幾個人擠兌表哥阿費夫,哈哈一笑正色說道:“在拉達克用耕地換草地是非法的,國王不會頒證認可,還要懲罰觸犯律法條規的人。”
丹增和次仁旺傑說得正歡,雲丹貢布也正在興頭上,沒料到拉希姆會突然說出這麽些話來,象當頭被潑了一瓢冷水。扎西熱丹急忙站起來給眾人敬酒,那種客客氣氣,明顯是不願意好事被搞砸了,有心賠不是的樣子。
貢棟心中不由得犯迷糊了,是扎西熱丹談妥的交易,其他三個在攪局,反過來還是他在賠小心,這算是什麽事兒呢?他依舊端坐著,不露聲色。又過了一會兒,他才說道:“新領地是草灘地,馬場是草地,你們之間進行交換是公平交易。”
“哦,”阿費夫忍不住歎了一聲,眼睛裡頓時閃現出光彩,他謹慎的說道:“貢棟大人,你說到的公平交易,恰好就是我與扎西熱丹兩人已經談妥的,現在,怎麽提到耕地交換的事情,我是百思不得其解。”
扎西熱丹一陣頭疼,都這個時候了,他還那裡有心思去搞什麽耕地、草地的事情,他得先想辦法將兄弟幾個的心思歸攏來。
拉希姆故意刁難道:“幾位領主不是剛進宮去見了國王嗎?國王陛下是怎麽說的?”
丹增歪頭瞧了次仁旺傑一眼,又抬頭望了雲丹貢布一眼,最後又無奈的轉向扎西熱丹,求助的眼神望了過去。
扎西熱丹見眾人都盯視著自己,無奈的歎了一口氣,說道:“阿費夫老板的馬場是草地,我們的新領地是草地,我們是半斤換八兩,同源同枝,可不能這山望著那山高,拿草地換耕地,到了國王跟前,不會有好結果。”
丹增一下愣住了, uukanshu 畏畏縮縮的說道:“那……那眼下已經這樣了,我們該怎麽辦?是不是該去阿費夫的馬場看一看?”
阿費夫聽見提到了自己和馬場,微微笑道:“各位領主,其實我的馬場是相當好的,綠草如茵,還有雪山融化的溪水流過,我勤懇經略數年,隻為擴大馬群,才依依不舍與你們交換,請你們領會我的一片苦心。”
阿費夫說的不卑不亢,令現場的氣氛略微緩和了一些,再加上扎西熱丹剛才的一番說道,丹增、次仁旺傑和雲丹貢布也不再言語,也就算是默許了吧。
貢棟見火候已到,環顧左右一圈,淡淡一笑擺擺手,說道:“好了,事情沒有什麽出入就妥當了,你們再互相到馬場、草地走一走,轉一轉,別再三心二意,換了地大家滿意省心,就心裡踏實了。”
貢棟的講話,就象是一劑定心丸,說得大家都願意聽,彼此之間交換了眼神,就算是認可了。
阿費夫小心翼翼的站起身來,給在座的均敬了一杯酒後,才落座說道:“其實,四位領主也還是賺了的……”
丹增打斷他的話,說道:“就是靠近列城市場一些,方便一點,可它是沒有我們草灘那麽大的?”言外之意還是吃了虧。
“還有一件事情,恐怕你們不知道?”阿費夫看了大家一眼,再看著拉希姆說道:“國王有兩位朋友,一位叫米爾扎·馬力克,一位叫阿卜杜拉,他們倆有一百多匹從波斯販來的中亞馬寄養在馬場,每年必須繳納租金給馬場。”
丹增驚訝的問道:“有這好事?你哄鬼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