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士?已經有所預感,怔怔地望著眼前熟悉而又陌生的幼子,眼神中射出奇異的光彩。
唐閎目瞪口呆地看著慷慨陳詞的趙不器,內心翻江倒海五味雜陳。
他心裡明白,無論未來如何,從此刻起他已經和齊安郡王府牢牢地綁在了一起。
趙不凡更是被直接驚掉了下巴,愣了好一會終於忍不住出聲道:“小六,你真是長成爺們了,這事做得把所有人都瞞了過去……你也太牛了吧。”
趙士?和唐閎對視了一眼,道:“你先冷靜一下,先詳細跟我們說說此事的來龍去脈。”
於是,趙不器盡量簡要地將自太平客棧到現在發生的事,講了一遍。
“小嶽娘子和婉兒妹妹在在成衣鋪那裡互換了衣服,才李代桃僵騙過了跟蹤的人,此時陸三郎應該已經把小嶽娘子送出城去了。”
在城外接應的正是洞庭三妖,不過他還是也長了個心眼,略去了關於他們的事。
“……今早,我一直擔心的事終於變成了現實,那成猛果真是沒安好心,在客棧假裝報恩其實是騙我來著,他們最終目的是把爹一起拉下水。”
唐閎有些不解地問道:“六郎,你還沒有說,你是如何識破成猛那廝的陰謀詭計?”
“起初,我對他也是深信不疑,直到雪姐姐發現有人暗中跟蹤我們,我才對他起了疑心,細細回想起來,才發現他這人有問題。”
“我住的那房間可是最敞亮的上房,床上都是亮堂堂的,我蓋的被子還是淺色的,對比小嶽娘子那雙紅色繡花鞋是如此的明顯,他應該一眼就能發現的,可為什麽和我寒暄了半天才發現?”
“後來我也問了小嶽娘子,她當時嚇得根本一動不敢動,根本不存在突然伸出去的可能,那只有一種解釋,他做的這一切都是故意的,他跟我說了那麽多話,不過是在盤算自己的計劃罷了。”
唐閎臉上露出讚許的神情:“六郎,心思細膩,計劃周全,唐某佩服!”
“哎呀,唐叔父你就別臊我了。”趙不器有些忐忑地望著趙士?,“爹,你不會怪我自作主張,惹出這麽大的事吧。”
趙士?故意板著臉道:“你也知道事大啊,昨天晚上你就應該趕緊派人把我們叫回來一起商量對策,你今天能涉險過關,多少都憑了些運氣。”
趙不器趕緊賣乖:“是,孩兒知道錯了,下次一定先跟爹商量再做決定。”
趙士?從書桌下面拿出來一份黃封奏折,遞給了唐閎。
“子渝,這是我這幾天來深思良久才寫下的奏本,你看看可有不妥之處?”
唐閎猶疑地看了他一眼,接過奏折來從頭到尾地看了一遍,臉色也變得愈發凝重。
“王爺,您要上書在官家面前力保嶽元帥……此事乾系重大,您真的下定決心了嗎?”
趙士?還沒有答話,趙不器已經大驚失色地道:“爹,萬萬不可!這奏本千萬不能上啊。”
趙士?瞪了他一眼:“你懂什麽!嶽元帥被奸臣陷害,蒙冤下獄,滿朝文武都不敢發聲,若是連我都閉口不言,就沒有人敢在官家面前為嶽元帥說話了。”
趙不器緩緩地搖搖頭,歎了口氣:“我的老爹啊,您真的覺得嶽元帥被捕下獄,是因為官家一時糊塗被奸臣蒙蔽了嗎?”
趙士?不由一愣:“此話何意?”
“唉,嶽元帥一直以來都犯了兩個忌諱,第一、功高震主尾大不掉,嶽家軍隻知將令不知皇命;第二、他一直都想北伐成功,徹底打敗金國迎回二聖,可是,爹你沒有想過嗎,若是你坐在官家的位置上,是真的希望二聖還朝,還是迫於禮法做做樣子呢?”
一句話讓趙士?和唐閎同時皺起了眉頭,趙不凡的心口砰砰直跳,連唐婉都捂著小嘴不敢置信地盯著他。
這句話簡直是大逆不道,真要是傳了出去,趙不器有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趙士?沉默了半天才道:“官家也是我看著長大的,他雖然算不上有多麽的才華出眾,可從小就是個懂得忠孝仁義的好孩子。”
“孩子?”趙不器盯著趙士?,“爹,他不是孩子了,他是官家啊,九五之尊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
趙士?目中露出掙扎之色:“我對他有信心,我說話他一直也是願意聽的,畢竟,我對他曾經有兩次的從龍之功。”
“爹,你是當局者迷啊!”趙不器無奈地看著他, uukanshu “我再說句大逆不道的話吧,10年前太子早夭,官家有意自宮外遴選太子,以我們齊安郡王府為首的濮王一系人丁興旺人才濟濟,為什麽官家卻選擇了太祖系的趙伯琮和趙伯玖?”
趙士?默然不語,高閎接過話茬道:“這事官家在朝上講過好多次了,是大娘娘得太祖爺托夢,希望可以歸位於太祖一脈,官家以孝為本,故選了他們二人進宮。”
“托夢之由簡直是無稽之談!”趙不器冷笑一聲,“好吧,就算是真有此事,太祖一脈有安定郡王一脈,同樣是人才鼎盛,為什麽官家連看都不看一眼,只找了兩個流落民間毫無背景的小孩呢!”
書房裡的氣氛再次沉默到了極點,趙士?和高閎宦海沉浮多年,有些事又何嘗不明白呢!
他們一直裝作半夢半醒,只是因為從來沒有人敢如此直言不諱罷了。
唐婉看向趙不器的眼神更加明亮,今天趙不器的一席話,有著太多她和李易安寫再多書信也無法學到的東西。
雪無憐則是目光複雜地看著他,心中隱約地冒出一個念頭:“他……跟其他趙家人真的一樣,或許……”
趙士?終於打破了沉寂:“小六,你的意思……這個奏本當真不能上嗎?”
“絕對不能!否則必將大禍臨頭!”
“可是,我若不出聲,嶽元帥就真的連一點兒機會都沒有了。”
趙不器看了看趙士?,又瞅了瞅旁邊的高閎,忽然神秘一笑。
“爹,高叔父,為國救難,保住嶽元帥的性命,並非只有一條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