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吏部有些朋友。”
幾個大字。
就,好似魔音一般不停在他的腦海中。
吏部掌握著天下官員任命,吏部的官員個個都是香餑餑,尤其是考公司與文選司。前者負責對天下的官員進行考評。
至於後者,真的稱得一句位置險要。
依照大明製,凡四品以上的文官由吏部尚書親自挑選,至於四品以下的知府、知州等官員,全部由文選司郎中挑選。
因此,別看他只是個正五品官員。
真要論起權利來,比起三品大員絲毫不差。
若是真能夠與吏部的官員搭上路子,得罪黃天。
倒也...倒也不是不行。
想到此處,李知縣面容微微泛紅,緊閉雙眼,陷入沉思之中。
...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左夢庚領著部下一同,大步來到了黃天的府邸前。
府邸院牆高聳,又在四角修築碉樓,不時還有拿著刀槍的打手來回走動。
儼然一副,城中之城的模樣。
高大的門樓矗立在前方,門扇上的銅釘閃爍著寒光。門口處,四名身材壯碩的打手,面露凶光,直愣愣地盯著來人。
“將軍。”瘋驢子上下掃了一圈,忍不住出聲提醒。
“不礙事。”左夢庚笑著擺擺手:“他若是想對我動手,就不會大張旗鼓地邀請我來了。”
說著,他回頭一看,滿臉輕松地喝道:“兄弟們,黃老爺請咱們吃飯,咱們今日就痛痛快快,進去吃個飽。”
隨後,他腳步不停,走入燈火搖曳的光影中。其余眾人見狀,抖了抖肩膀,緊緊跟隨左夢庚的步伐。
“轟...”
幾人剛一步入,高大的門樓緩緩合上,發出極為刺耳的聲響。
“沒事,咱們吃咱們的。”
左夢庚背身揮手,面色如常往前走去。
趙虎與瘋驢子對視一眼,點點頭,再度跟上左夢庚的步伐。
府邸燈火燈如晝,三步一燈籠,五步一琉璃,重疊之下散發出極為霓彩一般的光芒,恍若天上的銀河落入人間。
左夢庚順著黃府下人的指引,直愣愣往一處客廳走去。
往裡一瞥。
金黃的光影下,一名身穿黑色長袍,長得白白胖胖的富態男子,正一臉笑意地看著自己。
頃刻間,左夢庚還真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二人對視一眼,黃天站起身子,上前說道:“哈哈哈...左老弟,難得你賞臉,今日可要多陪哥哥好好喝上幾杯才行。”
說著他一揮手,朝屋外的下人吩咐道:“你們帶左將軍的這些部下去偏廳伺候。”
“什麽?!”
瘋驢子與趙虎咬碎鋼牙,怒目圓睜,幾步上前朝著黃天咆哮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麽鬼主意,老子今日還就要在此吃席,哪都不去。”
言畢,扯過凳子一屁股坐了下來。
身後的親隨一擁而上,圍繞左夢庚身側。
黃府的家仆也是不甘示弱,紛紛抄起棍子,源源不斷地往大門處匯聚。
站定後,皆是眼中閃爍凶光,直勾勾盯著左夢庚等人。
瘋驢子等人“嗖”一下抽出腰間長刀,緊握在手,絲毫不懼來犯之敵。
一時間,場面劍拔弩張,空氣中激蕩起些許寒氣。
“砰!”
黃天重重拍桌,紅著臉咆哮道:“出去!都給我滾出去,誰讓你們進來的?你們真是好大的狗膽,竟敢在左將軍身前舞刀弄槍!”
說完,他擠出笑容偏頭看向氣定神閑的左夢庚,拱手提議道:“既然這幾位兄弟想在這,那咱們哥倆就去別的地方?”
“也好。”
左夢庚點了點頭,叫上楊有財就往外出走。
“阿庚!”
“將軍!”
隨行眾人皆是臉色一變,伸手製止道。
左夢庚面帶笑容,揮手回道:“不礙事,你們就在這吃,我去去就回。我與黃老哥一見如故,他自會招待好我的。”
“你說是吧,黃老哥?”
黃天點了點頭,拍著胸脯保證道:“那是當然。”
說完腳步不停,三步一回頭,在前邊帶起路來。
趙虎等人瞪大雙眼,死死盯著左夢庚離開方向,待其徹底消失在視野中,方才收回目光。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好半晌過後,瘋驢子紅著眼問:“虎大哥,咱們現在怎麽辦?”
趙虎咬牙切齒道:“就在這等著,若是三個時辰後,阿庚還不回來,咱們就將這府邸翻個底朝天。”
...
黃府客廳。
大廳內,燭火通明。
明黃色的燭火上懸精致琉璃小罩,阻隔外邊寒風,使得小火苗不帶一絲搖晃,平穩地將整座客廳點亮。
客廳正中,正擺著一張黃梨木製成的餐桌,左夢庚、楊有財與黃天圍坐一桌。
桌面擺滿了各種珍饈佳肴,與外邊的食不果腹相比。
正是應了那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剛一坐定,楊有財就舉起酒杯,笑吟吟地對準黃天說道:“來來來...黃老爺,小的敬您一杯。”
“哈哈哈...”
黃天搖晃腦袋,連連晃動手指,打趣道:“你不先敬左將軍,反倒是敬起我來,這不是擺明了讓我難堪嗎?”
聞言,楊有財一愣,將目光移向左夢庚。
左夢庚輕笑道:“咱們兄弟間,哪裡說這些。再說了,你是主人我二人是客人,這第一杯酒,自當我二人敬你才是啊。”
“是是是...”
楊有財連連點頭,連忙給左夢庚的酒杯也給滿上。
“來,黃大哥,小弟今日就借花獻佛,敬你一杯。”左夢庚舉起酒杯,笑道。
黃天眼睛微眯,舉起酒杯迎上。
三人碰杯後,一飲而盡。
黃天笑著將酒杯傾倒,揮揮手,示意裡邊沒有酒滴,方才坐回凳子。
緊接著,一道無奈的聲音響徹大廳:
“唉...”
“黃老哥何故發歎?”左夢庚放下筷子,故作驚奇問:“難道,你還怨兄弟,收回了你那千余畝土地不成?”
楊有財跟著停下動作,看向黃天。
黃天笑著擺手:“不是老哥我自吹,千百畝土地,我還真不放在眼裡,權當是送與老弟你了。”
左夢庚繼續問:“那你為何發歎?”
“你可知道,我做的是什麽生意?”黃天貼近腦袋, 笑著反問。
左夢庚不解。
楊有財重重拍桌,大喊道:“鹽與桐油啊,誰人不知道,大半個湖廣與的鹽與桐油,都是由黃老爺在販賣。”
黃天連連擺手:“我也只是替上邊跑跑腿,賺個辛苦錢。”
左夢庚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他心裡清楚,販鹽那簡直就是一本萬利的好買賣,壟斷沒有競爭對手,定價權全都在這些個官方的鹽販子手裡邊。
因此,誰若是有了鹽引,想不發達都難。
毫不誇張的說,哪怕僅僅是從中指甲縫漏出一些,就足以養活一支規模不小的軍隊。
待冷了一會兒場,他試探性地問:“難不成,黃老哥你發歎就是與這生意有關?”
黃天一拍大腿,激動喊道:“還是兄弟你懂我!”
“你也知道,如今這世道不太平,路途上盜匪橫行,我的貨一出江陵剛進恩施沒多久,就被人劫了去。十回能有三四回安全抵達,就算燒了高香。”
“你說說,這不是砸兄弟飯碗麽?”
說到動情處,眼中滿是悲憤之色。
左夢庚驚歎道:“誰人如此大膽?先不說黃老哥你手下能人輩出,就是恩施,不也有九溪衛管著麽?”
“沒用的。”
黃天眼神微瞥,搖頭道:“九溪衛糜爛不堪,再加上盜匪實在是膽大包天且狡猾無比,每次大軍一圍剿,他門都輕而易舉地溜入山中。”
左夢庚問:“那...黃老哥的意思是?”
“我出錢,你出人,剿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