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说她不想成神 22、圣女冠（二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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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看见你,你又能看见谁。”

在大家都在静默看识玉的时候,宁凤游念出了最后一句话。她奇怪道:“我们都在这,谁看不见谁啊?”

玄思邈也说:“找到一面镜子,这里可没有镜子。”

“向前吧。”繁星将识玉收起,“提示语已出,所谓的镜子,应该也不远了。”

姜溯的视线在几人中转了一圈,故作矜持:“先说好啊,是一起走还是分开走?”

繁星转过来看他,竟然笑了一下:“眼前只有一条路。当然,你想走其他方向,也不会有人拦你。”

“我为何要走其他方向?”姜溯被繁星刺多了,十分淡定,抬脚就跟上了繁星,几乎与她并行,“往复林中万里挑一的重逢之路都能被我选到,可见我与圣女有缘,之后的试炼,也正该与圣女一起,想来能得个好排名。”

后面的宁凤游快步上前,一气将他挤开。

“你个试炼睡大觉的人说什么排名!”宁凤游占据繁星身边最佳的位置,扭头瞪姜溯,“而且谁跟你有缘,明明是自己用符作弊。”

姜溯似笑非笑打量她一眼:“你不作弊?”

“真热闹啊!”看宁凤游硬生生将姜溯挤到边上去,玄思邈笑了一下,随手拨弄腰间的铜钱,在悦耳的叮铃声响中也迈步跟了上去。

那条路,说是路,实际是一座铁索桥。

天芒极高,辅助攀登的云梯只到达天芒一半的高度,剩下的路再往上,就要借助这样一座座沟通山崖的索桥。

在桥上行走,向下看是无尽深渊,向上可伸手触摸冰凉的云层。行走在这样的桥上,像身处于天地的夹缝,人会显得渺小。

宁凤游紧紧抱住繁星的胳膊,左顾右盼道:“为何飞的时候不觉得高,走在这样的桥上,却有些可怕呢。”

“你胆儿小呗,还能是因为什么。”姜溯嗤一声。

“因为飞的时候人会觉得自己能掌握天空,而走在这样的桥上,有高山对照,才能发现,人是如此渺小,极尽攀登,也不过沧海一粟。”周围都是山谷,衬得繁星的声音既空又远。

桥上一时有些安静。姜溯仰头朝上看,黑洞洞的天壁向上延伸,自然是看不见尽头的。

嘴角轻轻一哂,想,确实会让人感到害怕啊。

“那得是神明才能轻易征服这样的高山了吧。”寂静声中,宁凤游忽然来了一句,在大家看过来时,伸手比划,“脚一蹬,就蹬到山顶了。”

繁星浅淡地笑了。而姜溯则被这样神奇的脑子惊到,忍不住说:“等你试炼结束,去问问你们中州的太虚大人,脚一蹬,能不能蹬到山顶。”

“切,那怎么不问你们纪国的兽神......”

谈笑中,陡窄的铁索桥不知不觉过完,更上一层的天芒,竟然是一整片湖。

湖呈现出一种晶莹的蓝。比大海更宁静,比江河更壮阔。

繁星走到湖边,朝下一看,湖面映出她轻轻摇荡的影子,站直身体后,平静地说:“看来,那面镜子找到了。”

宁凤游蹲在湖边,将脑袋怼向湖面:“这就是镜子?看得不清楚嘛。”

“我们仍然置身事外,也许,是要到镜中。”繁星若有所思。

没想到这话一出,姜溯眉梢一挑,想也不想,一步踏上湖面。

“咦,你能站上去啊。”宁凤游惊叹。

“你不怕我在误导你吗?”繁星抬眸看向姜溯。

“误导就误导了,我还能被这湖淹死不成。”姜溯示范一样踏在湖上,叉着腰,阔步转了个圈,马尾摇动,一圈圈涟漪因为他的动作震荡扩散开来。

繁星看了他一会儿,漫步走上湖面,几乎不起涟漪。

“我来了。”宁凤游用跳的方式,上去后还蹦了几下,以验证湖面能承托住她的重量,“这跟走在地面也没什么不同。”她评价。

玄思邈在这支临时组成的队伍中一直很安静。这种安静并不等同于内敛,相反她总是笑着的,亦有存在感??那一身铜钱相击发出的叮铃声,就不会叫人忽视她。

玄思邈更像是把自己放在一个观察者的位置,审视这支队伍。或是审视某个人。

她跟着踏上去后,一直平静的湖面忽然有了动静。刺目的蓝光骤起,一下将众人包裹。

......

做梦是什么感觉?繁星不是很清楚。因为从十岁醒来开始,她就没做过梦??更准确来说,她是做一种近乎于现实的梦。

每当入睡,脑海里就会自动浮现各式各样的碎片,光团像被水晕开的颜料,和在一起,边界线呈现混杂的扭曲。它们以梦境的形式出现,但繁星知道,那并不是梦境。

因为梦里的她是清醒的。

每当那时候,繁星就会像现在这样站着,平静地看着那些光团。看多了,就知道那些光团像有意识,似乎总想透出什么东西给她看,或是想告诉她一些信息。只是任何动作都是徒劳,阻隔它们的屏障是如此坚固。于是梦的边缘开始变得抽象,一切混沌不清。

刚刚醒来的时候,繁星的确会尝试做些什么:凑到“屏障”跟前用袖子擦?试图显露画面本来的样子;或是用星力击碎,释放出里面的东西......但都是无用功。

无用功做久了,显得人也无用。久而久之,繁星就不做了。她就像陌生人一样看着那些色块扭曲翕动。仅此而已。

正如此刻,这白天出现在她脑海里的“梦境”。她像是仍踩在镜湖的湖面上,行走间会荡起一圈圈涟漪,可又看不见其他人。周围蒙了一层蓝白的光,像已不在原界。

繁星走了一会儿,确认了两件事。

一,这不是真正的“梦境”。因为画面是沉静不动的,而真正属于她的梦境,会扭曲着向她奔跑。

二,她仍在镜湖。这样的场景出现在所有人都踏上镜湖之后。第三关要求她们找到一面镜子,既然试炼已经有了反馈,此时,她的身处之处,应是在“镜中”

想明白后,繁星便对空说:“既是是镜中世界,也该做得像些。镜何在呢?”

静等一会儿,脚下踩的湖面有了反应,不再显现涟漪,而是逐渐凝固清晰,化为镜面。

繁星垂头,看着脚下的镜面映出自己的脸,她眨眼,镜中冷淡静立的女子也眨眼。

“我不喜垂头。”看了一会儿,繁星抬起脸,双眸注视天空,“给我一面真正的镜子。”很难想象她顶着一副平淡的面孔,却挑剔上了这些微不足道的细节。

镜中世界着实安静了一会儿,如果它是个人,人的表情定然是一言难尽无以言对。繁星就这么和那个“人”大眼对小眼,没过多久,她的面前竟然真的出现一枚镜子。

繁星一看,有些眼熟,红色的木,镜框边缘雕刻的藤花纹路……………她想起来了,这是凤游房间中的妆镜。

这至少能证明一件事,“镜中世界”幻化出的东西,都要有事实凭据。繁星在大荒从不照镜子,如果要看自己,对着湖,或者捏一个光幕,便也是了。繁星唯一有印象的实体镜子,就是凤游的妆镜。

于是镜中世界给她幻化了出来。

繁星记得,凤游的妆镜一共有两面,一面可以坐下梳妆,能照出半个身子,而妆镜最边缘,还有一块竖起来的镜子,可以看到全身。

繁星就这样走到那面竖立的全身镜前。

此时映在镜中的,是一位穿着简洁白色衣裙的女子,裙身的两个袖口、腰部,都做了束边处理,仔细看能看到金线绣制的竹叶纹饰,隐隐闪着金光。素简的款式,细节透出精致。

女子身形高挑,却不显纤弱,从镜中看,她随意站立,背却挺直,修长的颈,流利而上,半边发丝随意换了个髻,另一半就这样垂坠下来。这样的装扮,配合她的细腰,应有清瘦之态。但女子没有。

这一是因为女子手握的刀,二是因为女子的眼神。

刀归鞘悬于腰间,手却握在刀柄。明明是在看镜子,沉静的眼睛却带着审视。

任何一个人看见这样的眼神都不会觉得放松。那么,她的高与瘦,就全然成了实力的象征。高意味着她挺拔,瘦说明她暗藏锋芒。她明明只是在看你,你却觉得她是在蓄力。

繁星静看一会儿,眉眼冷淡地评价:“就只是如此吗?”

颇为挑衅的一句话。镜子听到,像受到刺激,镜面映出的高挑女子,身形像水波一样晃动,等稳定下来,竟然换成一身深红古旧的袍型,是繁星以前穿过的款式,只是面容模糊不清。

繁星等了半天,发现它并不能将镜中的人脸真正幻化出来,便道:“原来你这镜子也看不到。”

镜子再次大幅度晃动,像在埋头翻找,大有将里面的动静搅得天翻地覆的架势,只是半天也浮现不出具体的人影,只有大片模糊的色块。

繁星说:“不必辛苦了,我看不到,你也看不到。这很正常。”

镜子终于不动了。这次镜面什么都没有,连繁星正常的人影都照不出来,有种灰败缩头之意。

繁星莫名一笑,伸手,似想在镜面拂过,略停一会儿,注入一丝星力。

若镜湖这一关,只是画面镜子照照自己,显示一些若有似无的东西,之前又何必设个“往复林”

于命运中往复,经历欢聚别离,最终遇到遇到同路之人,行走一遭。

如今,“同路人”既现,为何镜中却不见?

想起识玉中的那句提示语,繁星平静地想,她也想看看,能出现在她镜子里的,到底会是谁。

星力注入,淡漠伸手一拂,这次终于不是空无一物,而是慢慢幻化出一个人影。

是个孩子。

扎着两个羊角辫,包了一头的花,红绿的彩衣,喜庆地像个团子。

大约九、十岁的样子,正在一处深巷里玩耍,乐此不疲地将街边的碎石丢进隔壁的院子里,不多时,对面院子砸出来一个小男生。

二孩扭打起来。

女孩轻易将男孩制服,坐在他身上,正要一拳揍下去,天边却倏地掠过一队人马。

为首的是名红衣女子,驾着一辆飞奔的天马,在天空纵横奔驰,身后是她的宝车,是她的随从。队伍的宝光拖出漫长而炫目的拖尾,在天空留下弥久不散的痕迹,像是某种意义的证明。

女孩连揍人都忘了,呆呆地看着上空,口中喃喃:“那是......那是什么?”

男孩被打得鼻青脸肿,抽空看一眼上方,却记仇不答:“你个笨蛋,连这都不知道......啊别压我!”女孩屁股使劲往下坐了坐,因吨位可观,十分有分量。

男孩终于求饶:“别坐了别坐了,我告诉你,四驾天马,又有宝车,应是邦国圣女出行。”

“圣女………………”女孩震撼地重复这两个字眼。

繁星在此刻确认,那女孩,便是幼时的凤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