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消息也不可能有誤。
那個人,應該真的在明月小築。
如果這時候帶江晚去……
福禍難料。
“非月,你終於回來了。”江晚正躺在花簇下,有一下沒下地翻著書,“你去了好久,可是定下了?”
“嗯。”柳非月將小吃和糕點遞給她,“你愛吃的。”
“哇……”
她眉眼彎彎,“非月,謝謝你。”
“明天。”柳非月說,“陸聲歌的意思是,明天去。”
“好。”江晚將糕點塞滿嘴,“非月。”
“最近,總有一個聲音在我腦海中響起,是卓賢太后曾經說過的話。”
“什麽話?”
江晚搖搖頭,“也沒什麽,大概是我魔怔了吧。我的猜測應該是錯的,畢竟,年齡時間事件都對不上。”
陽光透過花團照耀下來,細細碎碎的,有些晃眼。
她將書本往上移動,蓋住眼睛。
藤椅微微晃動。
柳非月還有事要做,在她身邊停留了片刻便匆匆忙忙離開。
花簇下,她半睡半醒。
有粉紅隨風飄落,片刻功夫,便已經半被落花埋。
近些日子,她總是想起卓賢太后的話。
那個老太太告訴她,那個孩子早產,體弱。早產兒,身體肯定不會好到哪裡去。
想到早產兒,她似乎也認識這麽一個人。
應該只是巧合而已。
她在暖陽下睡著,紫荊拿了一個毯子來。
天香殿一般沒什麽事,紫荊是大丫鬟,不用特意去做些什麽。
就是她閑不住。
江晚睡著之後,她想著給花園裡除除草,剛拿起鋤頭,瞧見下方壓著一個紙條。
她好奇地打開。
上面寫了一行字,落款是,洛飛鴻。
她臉頰緋紅,放下鋤頭,進屋梳妝打扮了一番,趁著江晚睡著,偷偷離開天香殿。
江晚睡得並不踏實。
外面還是有些寒涼,她迷迷糊糊地喊了兩聲紫荊,沒人應答,便懨懨地回到床上,繼續睡著。
嗜睡的體質一直持續著,可算是治好了前世的失眠症。
嗜睡比失眠可是舒服多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被渴醒的。
她喊了兩聲紫荊,紫荊一臉喜意地端了一杯茶來。
江晚將茶水一飲而盡,瞧著她的模樣,有些狐疑。
“可是有什麽喜事?你看起來好像很開心。”
“沒,沒什麽。”紫荊臉頰緋紅,“太陽要落山了,太后娘娘可餓了,奴婢讓人去傳膳?”
“不必,不太餓。”江晚摸著肚子。
吃那些小吃有點多,有點膩,到現在也沒有胃口。
她懶懶地打著哈欠,將一臉桃花色的紫荊打發出去,懨懨地趴在床上,迷糊著。一不小心迷糊到了半夜。
柳非月帶著蘇時葉進來時,她被驚醒,確切地說,是被嚇醒。
蘇時葉還是蘇時葉,柳非月卻不再是柳非月。
他那一頭漂亮的銀發被黑發取代。
那張傾國傾城的臉也變得平淡無奇,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
“蘇時葉……”
“還有,非月?”
“是我。”柳非月輕笑了一聲,“你竟能認出我。”
江晚一臉黑線。
若是單單看眼前這個人,她是絕對認不出來的。
可,她有感覺。大概是,他們兩個體內擁有同命蠱,冥冥之中有種牽絆。
那種感覺告訴他,眼前這個醜男是柳非月無疑了。
“你怎麽打扮成這樣了?”
“易容。”柳非月說,“去那個地方,不能用真面目。你也要變裝,現在就變,如果明天早晨就來不及了。”
“蘇時葉。”
蘇時葉點點頭,拿出好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來。
江晚將衣衫退去一部分,從鎖骨以下開始,由蘇時葉替她套上人,皮,面具。
脖頸處,有一個仿真的假喉結,假喉結服服帖帖地貼在脖子上。
再往上,人,皮,面具之下,她像是換了一張臉一般,變成了一個不醜也不好看的普通男子。
“太后娘娘開口試試。”蘇時葉摩挲著她頭頂上的頭髮,像是變魔術一般,頭髮變成了普通的男士髮型。
“額,我說點什麽?”江晚一開口,嚇了一跳。
她的聲音……
不再是女聲,而是變成了一種很奇怪的深沉嘶啞。
毫無疑問,那是男人的聲音。
“這,這是怎麽回事?”
“是這個喉結的作用。”蘇時葉說,“我無意間發現的一種魚結,這種魚結不僅能冒充喉結,還能壓迫嗓子,改變聲音。”
他拿了一根簪子給她固定住頭髮,一個過目即忘的大眾臉男子出現在鏡前。
“完成,能持續三天左右。三十兩。”蘇時葉向著柳非月伸出手,“童叟無欺,拿來吧。”
柳非月嘴角抽了兩下,不情願地扔給他一錠銀子。
“不太夠,算了,就當給你打個折。”蘇時葉掂了掂,將銀子塞到懷裡,打開窗子跳出去,“今天晚上不要亂動,明天一早會更服帖。”
他衝著柳非月拋了個媚眼,消失在黑暗中。
柳非月身子抖了抖。
真惡心。
“非月。”江晚看著變成路人甲的柳非月,又看了看鏡中同樣變成路人甲的自己,有些驚奇。
那個性子懶惰不求上進的蘇時葉,竟,還有這本事?
“像變了一個人。”她說。
“正常。”柳非月說,“我們兩個太惹人注目了。”
不易容,可是會出大事。
江晚在鏡前轉了好幾圈,突然嘿嘿笑著,撲到他懷裡。“非月,你看我們兩個這樣,像不像斷袖?”
柳非月臉黑了黑,“閉嘴,睡覺。”經過半個晚上的固定和適應,第二天,易容效果果然更好了一些。
江晚看著鏡中的自己,換了一套長衫。
完全看不出她是女兒身。
這波操作,她很滿意。
她與柳非月來到鳳尾閣的時候,陸聲歌也嚇了一跳。
除了那雙小嫩手纖纖如玉有些違和感之外,其他地方,沒半點破綻。
“嘖嘖,這易容術,堪比十年前銷聲匿跡的千面影姬。”陸聲歌嘖嘖感歎,“這天下,也就千面影姬能有這技術了。”
“別說廢話,帶我們去吧。”柳非月說。
“跟我來。”陸聲歌負手,“馬車已經準備好了,他們會將你送到船上。”
鳳尾閣的院子裡,果然停了一輛馬車。馬車之上,還有一個人。
看到那個人的時候,江晚先是一愣。
眼前的人,其貌不揚。
除了個子很高之外這個優點之外,胡子邋遢,衣衫陳舊,看起來不修邊幅。
但……
有種奇怪的感覺。
江晚幾乎吐口而出,“喻辰宣?”
“……”
喻辰宣沒想到,他已經變裝成這個模樣,江晚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一時間有些感慨。
他瞥見黑著臉的柳非月,往後倚了倚,用了漫不經心的語氣,“你們兩個,來遲了。”
陌生的聲音,陌生的容貌,陌生的語調。
江晚盯著他看了好半晌,見他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狐疑地看了看柳非月。
“安靜些。”柳非月拍了拍她的肩膀,“言多必失,接下來,還是少說話為妙。”
江晚吐了吐舌頭。
“你這個動作太女性化了,你現在的模樣是男人,用女性化的動作太乍眼。”柳非月說。
“少說話,少動作,我們這次去只是探查,盡量不要惹人注意。”
江晚果然規規矩矩的不敢亂動,也不敢亂說話。
她用眼睛瞄著一旁的邋遢大漢,邋遢大漢在閉目養神。
看他的第一眼,覺著這個人是喻辰宣。
可,他不承認,還用了這種冰冷態度,倒讓她有些迷糊了。
她又瞥著一旁黑臉的柳非月。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今天的柳非月有點不太正常。
似乎……
在緊張?
柳非月這種變態,可能全天下都找不出一個對手來,是當之無愧的江湖第一扛把子。
開了掛一般的存在。
到底有什麽事能讓他緊張?
“非月……”她拉了拉他的衣角。
柳非月沒有說話,喻辰宣也在沉默。
只有馬車咯噠咯噠的聲音,從鳳尾閣出發,沿著彎彎曲曲的小路,穿過大街小巷,來到京州城南城郊。
和北邊城郊的空曠不同,南邊很是熱鬧。
房子高高矮矮不一,高者高高入雲,矮者茅草小屋,貧富差距巨大。
人來人往,比起京州城鬧區的繁華,這裡的繁華比較有鄉土氣息。
江晚打著簾子往外看。
看著那些腰間配搭大刀的路人們,眼睛都直了。
“千凝,這樣太引人注目了。”柳非月將她擁在懷裡,“剛才跟你說過,你現在是男人打扮,做一些女性化的動作,很容易引起懷疑。”
“我只是往外看看……”江晚有些委屈。
“你還沒發現麽?”柳非月歎了口氣,“這裡地方叫啟南鎮,位於京州城最南邊,鎮子距離京州城比較遠,管理也比較混亂。”
“這個鎮子是有名的江湖小鎮,鎮上來來往往的,多半都是江湖中人。”
“你盯著他們看,他們可是會發覺的。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還是不要看他們為好。”
江晚盯著柳非月看了一會。
今天的柳非月,果然很奇怪。先前莫說是什麽江湖小鎮,就是喻辰宣的大軍到了跟前,眼睛也不眨一下。
如此小心翼翼,不像他的風格。
她想問什麽,又瞧著他神色不好,乖巧下來,“我規矩點便是。”
柳非月在閉目養神。
一旁的邋遢大漢也在閉目養神。
江晚摸了摸鼻子,這氣氛可真詭異。
下了馬車,他們便已經到了碼頭上。
明月湖很大,一眼望不見邊際,是大乾最大的湖泊之一。
船隻來來往往,看起來很是熱鬧。
這明月湖與大運河相通,啟南鎮這裡的碼頭,主要是江湖中人使用,比如,押鏢送鏢之類的。
這也是啟南鎮被稱為江湖小鎮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