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齋溪聽罷不置可否,轉身離去,神色卻並不見輕松。
昨夜他剛剛收到宮中內侍省都知劉官寶的密信,近日樞密院中有人頻繁入宮覲見皇后李氏,此人與李氏一族沾親帶故,數番軟硬兼施,威逼利誘之下,李氏終被說服,秘密召見了祁王府新晉世子趙弘。
儲君一事,說到底還是天子家事。如今官家病症時好時壞,太后楊氏將行就木,倘若皇后李氏被他們拉攏了過去,說不定真有可能如了樞密院那群匹夫的願。
韓齋溪因此坐立不安,思來想去,做出決斷:
“此番我等不可坐以待斃,必要先下手為強!”
待那西貝貨神志清醒,還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且太子失智,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萬一此間對頭髮難,太子被廢,那麽他這麽久以來的縝密謀劃,豈非功虧一簣?
王福遲疑道:“可是大人,北面數日前不是曾傳信言,如今北燕朝堂不穩,他正著手整治定南王舊部與宗室大臣,叫咱們稍安勿躁,切勿輕舉妄動嗎?過段時日,便會有欽使南下,共商大事。”
韓齋溪冷笑了一聲:“我與他不過各取所需,他還真當我是他臣子奴仆?如今他身在千裡之外,我大宋宗室內務,與他北燕何乾?”
說罷再不聽勸,隻吩咐道:“速速與劉大人、孫將軍、董副相傳信,明日一早過府議事。現在命人備轎,我要即刻前往重華宮覲見!”
重華宮位於臨安城北,與鳳凰山麓大內禁宮並稱“南北內”。昔日此處為先太上皇寢宮,而今重華宮所居乃是耄耋之年久不問世事的太皇太后吳氏,目下趙氏宗室最過位高威重之人。
正在韓齋溪馬不停蹄趕往城北重華宮之時,裴昀與謝岑亦費了好一番波折,終是在臨湖賭坊找到他們要找之人。
是日三月初三上巳節,臨安暖風遊人醉,西子湖畔多麗人,夜色之下,暗流湧動,一場宮闈之變,正在悄然醞釀。
第63章 第十章
大宋刑律,明令禁賭,天子腳下,國法更嚴。然而臨安上行下效,一片奢靡腐敗之風,一紙空文,又豈能禁得住民間賭風?
臨安城賭坊數以百計,卻也分三六九等,湖畔岸邊林立的大大小小茶館中,藏著不少偷撈偏門的賭坊。此地進出的,皆是些三教九流,苦力兵痞,龍蛇混雜,烏煙瘴氣。
月上中天,燈火闌珊,又一輸得精光的賭鬼,被賭坊的打手從後門扔了出去,如此情形,在此處每日每夜不知要重演多少遍,過路之人見怪不怪。唯一差別便是,這賭鬼比常人少了條右臂,是個殘廢。
那賭鬼早已喝得爛醉,又被打得不輕,趴在路邊呻/吟了好半天才勉強爬了起來,他踉蹌著走到牆角,胃裡翻江倒海,張口便吐了出來。
混著血的穢物吐了一地,那賭鬼勉強清醒了一些,不甚在意的抹了一把臉,用僅有的一條手臂扶著牆,跌跌撞撞的往回走去。
待拐進一條無人小巷,背後陡然捱了一記悶棍,他一聲都來不及吭,便整個人癱軟在地,被一黑衣人整個用麻袋一裝,背在背上,神不知鬼不覺的劫走了。
夏衍濤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再醒來之時,卻是被一盆涼水當頭潑醒的。他被嗆得一個激靈,掙扎著翻過身,拚命咳了起來,口鼻中涼水混合著血水流了出來,他痛苦欲死,酒醉徹底醒了過來。
“誰?!”
明白自己此番遭了暗算,夏衍濤猛然抬頭厲喝,卻是看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
“謝、謝大人?”
“不錯,是我。”
眼前此人一身湖藍長衫,手中輕搖折扇,笑得如沐春風,不是昔日東宮太子賓客謝岑又是哪個。
他正狐疑謝岑怎會身在此處時,忽又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
“夏衍濤,你可還記得我?”
夏衍濤尋聲望去,不禁瞪大雙眼,不可置信道:
“裴公子!你、你還活著?”
“是,我還活著,但你還算活著嗎?”
裴昀沉下臉色,冷聲道:
“夏衍濤,虧你還是大內一等高手,不過稍遇挫折,便一蹶不振。你如今這幅樣子,對得起太子,又對得起你舅舅嗎?”
此人名為夏衍濤,乃是昔日太子趙韌身邊侍衛統領,三衙禁軍都指揮使郭標胞妹之子。聚賢鎮一役,趙韌親衛二十人全部犧牲,獨此人自死人堆裡爬了出來,僥幸活命。
夏衍濤聞言一震,七尺男兒也忍不住落下淚來,他顫抖著嘶吼道:“如今我已是一介廢人,殿下也不再信任於我,舅舅他更是已對我心灰意冷,我活著究竟還有什麽用?不若叫我當初和兄弟們一同下了黃泉,主辱臣死,罪該萬死,我不該活!我不該活!”
謝岑放緩語氣,溫聲安慰他道:“當年太子被俘,非你一人之錯,兩百飛黃軍全軍覆沒,裴家四郎被打重傷,你已拚盡全力,又怎麽能將錯都歸咎於你一人之身?失掉一條右臂,算不得什麽,至少你還留有性命在,古往今來,江湖上有不少俠客皆是獨臂使刀,你又比他們遜色多少?郭殿帥之所以對你失望,不過是因為你醉生夢死、自暴自棄,倘若你重新振作,自然可叫他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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