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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步开外,男人立于床榻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辛宜的神情,似乎在分辨她话中真假。
辛氏果然是试图想控制他,竟然以身入术。
怪不得,自辛氏“死后”,他每夜都被梦魇中的辛氏折磨,每一次入梦都是心灵与躯体的双重屠戮。
后来再遇见辛氏,发现她身上的异香能使他镇定时,他便隐隐有了答案。再加上那一夜,辛氏在他身边,咒术确实缓和了许多,他久违地安然入睡了一回。
目光继续榻上一脸生无可恋的女人身上流连,季桓想到几年她带给自己的阴霾,指节青筋秃起,眼底的阴鸷愈发浓烈。
他如今恨不得杀了辛氏,可却又不得不继续留着她。说到底,辛氏仍是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
“倒真是本官小瞧了你,要得一把好手段。”他忽地俯身靠近,抬手轻拍辛宜脸颊,一边讽笑道。
旋即,修长冰冷的指节移至辛宜下颌上,用力将她的脸掰正,强迫辛宜与他对视。
“辛氏,你何时给本官下的咒术?“
“是邺城,还是在清河......还是在宋雍府上?”
危险的气息迅速逼近,辛宜躺在榻上被人擒着下颌,以一种极不舒适的姿势与他对视。
瞬间,难受得痛出了泪水,脖颈的鲜血自男人掐过后便蔓延不停。
“放……………咳咳……………………………放开我!”
辛宜费力地持着他的手,泪眸中涌出的火光隐隐竟令他愈发烦躁。
“辛氏,莫要忘了,本官与你仍有一笔帐未算!”
“你当下还有何资格同本官较劲?”
“你以为,本官会容忍那个奸夫和孽种的存在?”
刹那间,闪着泪光的瞳孔猛地一震,随着一声悲恸的哭喊,辛宜拼劲全力的挣脱着他的束缚,红着眼眸沉声道:
“不!”
“不要动他们!若他们出事,我亦不会苟活于世!”
散乱的发丝遮在面前,混着黏?的血滴,在霜白的衣衫上留下一条条血线。
接二连三的崩溃让辛宜彻底绝望。安郎和阿澈是她不可不碰的底线,她不明白,季恒为何就如疯狗一般狠狠地缠上他们一家三口。
当初抛弃她的人是他,她早已“死”在邺城城破之日。如今他怎么还有脸过来干涉她的生活?他还有何立场去辱骂她的安郎和阿澈!
看到女人由最初的愤怒到慌乱,再到现在的决绝,季桓忽地挑眉,扯唇冷笑着:
“想他们活着?”
他忽地绕起她的一缕发丝,在指尖抚弄着,而后眸光晦暗地看向着辛宜道:
“那倒要看夫人如何做了。”
“韦允安当下正被困青泽山,只要本官动动手指头,他就能全身而退。”
“至于那个孩子,本官迟早也能将她找出来。”
他忽地笑了,向来冷峻端着的面容忽地多了几分漫不经心。
“让本官猜猜,你在吴县人生地不熟,到底还能指望谁?”
“郗和与本官年少相识,本官原本也不打算做得那般绝??”
“季桓,你究竟要做什么!”
辛宜心底既憋屈又恼怒,猛地打断他的话,撑着身子起身,抬袖抚过脖颈的血,苍白的脸上旋即多了一层鲜红。
季桓眸光忽顿,此时的辛氏倒真是与他梦中的厉鬼彻底重合。披头散发,满身是血,面容凄厉……………
诧异过后,怒火涌上心头,他迷起狭长的凤眸,脸上的笑意彻底被阴翳覆盖。
“本官要你!”
诡异的沉静忽地在两人之中弥漫开来,辛宜对上他眼底的怒火阴鸷,恨恨地咬紧了牙关,而后无力地深吸了一口气。
原来,她曾经那般渴望得到了,到了如今竟显得如此可笑,如此荒唐。
命运真是给她开了一个荒唐至极的玩笑!
若是五六年前的她听到这种话,或许就要高兴的心花怒放,会觉得她便是这世间最幸福的女人。
季桓占据了她的整个年少时期,那时候她满心满眼都是他。甚至费心费力地学习骑射,都是因为季桓,她也想像季桓一般能拥有百步穿杨的能力。
当初那个于乱军中救了她的少年,在她的生命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
以至于后来她带着感念,仰望,期许甚至是年少的春心萌动渴望去靠近他。
可这一切都终止于那个混乱血腥的夜晚!
她彻底明白了,无论她怎么做,始终都捂不热季桓的心。他撤离邺城时甚至连家中的仆人都带上了,却唯独?下了她。
甚至到现在她都清楚的记得,被吊挂于邺城城墙上被烈日曝晒的绝望,被?在乱葬岗被野兽啃噬的无助……………
也就是自那时起,季桓于她而言便是不能被提及的毒药。
若实在有得选,她宁愿一辈子不遇见他,离他要多远有多远。
辛宜麻木的枯坐在那儿,低垂许久的眼眸终于再次抬起,看向男人道:
“我答应你。”袖中的指节紧紧攥起,辛宜强行压制下心底的愤怒与崩溃,语气坚定了几分。
“但......我要再见安郎一面。”
“辛氏,你以为到了现在你还有得选吗?”男人忽地沉下脸色。
“怎么,大人这是心虚了吗?”辛宜渐渐强硬了几分,为了安郎和阿澈,她也必须这般做。
“大人不让我见安郎,莫不是想诓骗于我。”
辛宜说罢,男人没有立即回复,只抬眸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
辛氏果真是长进了,心思竟如此缜密。
旋即,他又否定掉方才的想法。从过往诸事来看,或许他并不了解辛氏其人。
“大人别忘了,若安郎和阿澈出事,我也不会活??”
“成。”男人不耐烦地打断她,唇角忽地扯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来。
“三日之后,本官准你见他一面。”
“但你要清楚,今后本官绝不允许你再见他。”
辛宜垂下眼眸,恼恨得掐着手心,可无论她如何抑制,眼泪仍是漱漱落下,如泛滥洪水。
“大人这是要困住我一生?”辛宜抬眸,悲戚道。
“莫忘了,这一切都是由你而起,你还妄想全身而退?”季桓唇角哂笑,面如寒霜般冷肃。
“是......是我自不量力,是我当初不该鬼迷心窍地想要嫁你......都是我的错!”
“是我当初不该对你抱有期待,不该回去拿那把......”掌心被割裂的痛连着脖颈的刀伤,一寸一寸的绞着她的心。
见她如此,季桓只觉得心头的无名火愈发旺盛,薄唇紧抿,眼眸中如冰棱闪过,男人忽地冷声道:
“辛氏,今后莫要再同本官要任何手段。”
“安分守己地待在此处,韦允安和那个孩子,也自然不会有事。”
到了最后,铺面而来的窒息的堵得她彻底崩溃,辛宜再也压制不住,就当着男人的面直接痛哭出声。
她不明白,当初她全心全意的爱着他时,无论她做何,都被他认为是别有用心。
到了如今,甚至她“死”了,他都不肯放过她,认为她别有用心,下咒术算计他。
若真有什么劳什子咒术毒蛊也就好了,此刻的她会毫不犹豫地通通下给他,哪里还会像现在这般憋屈无奈。
他要尽手段,逼迫她与丈夫和女儿分离,都是为了弥补他那可笑的梦魇。
他总是从旁人身上找原因,为何就不肯从自己身上看看?他那所谓的梦魇,分明就是上天对他的惩戒,都是他咎由自取。
但这一切与她又何干系?
就算她曾自不量力,渴望得到他的爱。但她付出了沉重的代价,难道还不够吗?
季桓这是非要将她送上死路?
自那日过后,辛宜彻底不再反抗,不再哭闹。诚如季桓所希望的,安安分分的待在他身旁,再不敢生旁的心思。
每日里会有专门的侍女过来伺候她洗漱更衣,贴身服侍。
乌黑的发髻被盘成口堕马髻,用一根淡蓝的嵌玉发带绑着。
辛宜怔怔看着镜中的陌生女子,目光愈发空洞。
浅碧色交领襦裙丝毫也遮不了脖颈处的纱布,侍女在她脖颈处系了一条白丝带,一层层布料叠加下来,倒显得别具一格。
辛宜却此置之不理。
脖颈的纱布换了两轮,手心出的割痕慢慢痊愈,脸上的划痕随着时日的增加,渐渐消了痕迹。但划刻在心上痕迹却始终消不下去。
她如今这般,几乎全是按着季桓的喜好来装扮的。
而她每日唯一要做的便是,候在此处,等他晚间归来,陪他一同就寝。
一开始她想不明白,为何在槐安巷的宅子那晚,他分明是想掐死她,但后来却匪夷所思地抱着她睡了一夜。
但现在她算是明白了,此举也不过是为了缓和他那所谓的心病。
辛宜在心底暗哧,季桓此举无非是自欺欺人罢了,竟凭此便想彻底禁锢她,占有她,这简直太过荒唐。
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辛宜神情愈发麻木。
果然,随着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男人不着痕迹地从她身旁擦肩而过。
辛宜见状,随着他的步伐进了里间。见他早已甚至双臂立在衣架前打量她,辛宜深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上前,帮他宽衣。
“待明日??”
“大人莫非要食言?”辛宜忽地一个应激,打断他的话,顿时炸开。
明日就是第三日了,她要确保安郎是否真的平安无事!这是她最后最后的底线了。
见她这般失态,男人挑眉嗤笑道:
“夫人慌什么?本官又绝非那等出尔反尔之人?”
“当初夫人与宋雍联合算计本官时,本官不也依旧娶了你?”
辛宜被他这么一噎,干脆不再说话了,继续低头提他宽衣解带。
男人忽地捏住她的下颌,逼迫她抬头看自己,危险的气息渐渐赶紧。
“纵然绫罗锦缎珠玉头面加身,到底难改乡野村妇之态。”
“本官记得,从前你便是肆意妄为,目无尊主。”
“待明日起,你就同杭夫人学学世族的仪容举止,省得届时丢了本官的脸面。”
辛宜动作的手一顿,垂着眸眼圈发红。
她其实很想反驳“既然如此,他又为何对她这个乡野村妇不依不饶!甚至像疯狗一样狠狠地咬着她,这不是极大的讽刺吗?”
但这等节骨眼上,她是绝不能惹他发怒的。
明日就要见到安郎的,所有的怒火与不甘都须通通忍下。
“大人说的是。”她垂着眸继续着手头的动作,面无表情道。
替他宽好衣后,男人旋即过于沐浴。辛宜旋即去了衣物装饰,早早缩到床榻里侧背对着她。
现下她唯一庆幸的便是,季桓仿佛真的是为了用她缓解梦魇,除了抱着她入睡,旁的到如她所愿的并未发生。
温室的水声渐弱,男人朝着这边走来。
看着那单薄却倔强的背影,他倒是并不意外,只要辛氏不行刺他,旁的他一概不关心。
当然,将她的软肋拿捏在手,辛氏也不敢做出那些不要命的举动。
降真香的气息愈发浓重,辛宜却愈发别扭。
一想到明日,她就倍感煎熬,恨不得赶紧到明日,但她又害怕很快到了明日。
那将是她与安郎最后的一次见面。
眼泪不争气得流下来,辛宜旋即捂住嘴防止溢出声来。
黑夜中,纵然辛宜掩饰的再好,同床共枕的男人还是倏地睁开了暗沉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