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應該是最後一個睡去的人,胖墩兒應該是倒數第2個。我們終於可以暢快的聊著天兒,直到他耗盡所有的電量。我想努力記住這些酣暢入夢的臉龐,因為這是第一次,或許也是最後一次在這個小小的國度相遇。生命要承載多少次擦肩而過,才能讓心變得柔軟堅強。
一路上,車不斷停下,不斷有人被叫醒,不斷有人下車。我也不斷在迷迷糊糊,半夢半醒之中輪回轉換,等我徹底被拍醒時,胖墩兒已消失不見,車上只剩下我和另一個女生。她面無表情的看著我,我一臉呆滯的下著車。接我們的白人男子托下我的行李,指了指我左邊的一棟房子。
我這才注意到,自己身處一條幽靜的小街道,兩邊是整齊乾淨一層或兩層的大房子。左邊的一棟房子門口,一位中年白人大媽正笑容可掬的望著我。白人男子快速和她聊了兩句,就又上了車,一騎絕塵了。我知道,這應該就是中介給我安排的homestay了。而她準確來說,就應該是home stay mother了,簡稱後媽。
我連忙振作精神,重整表情,熱情洋溢,春風拂面,又說hello又鞠躬。她也邊說,邊幫我拿行李。人生若隻如初見,一切終將靜好。
若乾年之後,我在給學生講歐美人住宅,提到大house的概念。那是一種不同於別墅的中產階級住宅形式:前面有花園,後面是車庫,爸媽兒女一個不少,貓狗鳥一應俱全,其原型就來自於我最初的homestay house.
我見到了我那乾淨狹小的小臥室,我見到了他那操著駐馬店英語口音的丈夫,我見到了她那三個人高馬大的兒女,還有那上躥下跳的貓兒狗兒。我還知道了,我所在的這個街區叫green field,它所在的城市叫漢密爾頓。這個後來被戲稱為蛤蟆屯兒的地方,是新西蘭的第四大城市,位於奧克蘭以南,兩個小時的車程。
我在努力調用英迪與新東方的力量,試圖與一家人愉快的聊天兒,但都以失敗而告終。即使到了晚飯餐桌上,我依然在負隅頑抗,不依不饒,但很快就在他們一家人的語速與調侃中灰飛煙滅了。
土豆泥,青豆,麵包,這是我如今能記起來的全部,還有餐前的阿門以及後媽唯一對我說的一句話,help yourself。之後,就是他們的眉飛色舞,以及我的默默無言。
晚飯後,後媽告訴我,明天還有一個留學生也要搬來,我顯示出誇張般的意外之喜。
第一天的晚上異常寧靜,這更讓我想家。雖然知道明天的是他不是她,多少有些失落,但多少也是一種期盼,於是就在思念與期盼中悄然入睡,主動將自己與漢密爾頓的和諧安詳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