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場中只是安靜了一下,姚天川就高聲道:
“藏劍閣弟子、金陵姚氏姚天川,還請雲山劍宗同仁指教!”
他冷厲的聲音穿透了江畔秋風,直直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來了!
眾人頓時變得激動。
這姚天川,竟然指名道姓的要挑戰雲山劍宗!
本來這小潛龍會,抽簽抓鬮,打到後面厲害的對手總是會碰上的;
不過姚天川顯然已經等不及了,直接就在擂台上挑戰,都不用下去休息!
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觀眾們竊竊私語,都十分期待這一場對戰。
在姚天川出場之前,雲山劍宗兩名高弟的表現十分搶眼;
但在姚天川上台之後,許多人認為參賽氣血一變境的最強者又有了毋庸置疑的新人選。
許多人頓時醒悟,怪不得姚家要給一變境也放出個見真湖的名額,原來是藏著一手姚天川,對此胸有成竹,左手轉右手還能賺得一波名聲。
只不過姚天川一來就要當面挑戰劍宗弟子,也不怕消耗過大,後面反而被其他人掀翻?
還是說,他如此自信,把雲山劍宗的人也不放在眼裡!
“這姚天川是跟雲山劍宗有怨嗎?這樣做沒道理啊?還是說就想以無敵之勢拿下頭籌?”
“聽說啊,聽說。去年藏劍閣上雲山論劍之時,姚天川輸了個大的,心魔纏身,好長一段時間甚至都不敢練劍,後來求醫問卜,好不容易才恢復的。”
“真的假的?你怎知道?”
“我舅姥爺的三媳婦的大嫂子就是個神婆,被請到姚府去施法除心魔來著。這麽近的關系,你說我怎麽不知道!”
“真的嗎?我二姑父的表侄女兒的小舅子是姚府的護衛,我讓她去問問是不是真的。”
“……別,別去問。”
“呵呵,造謠都造到姚家去了,你也不怕死!”
“但姚天川在雲山吃了大虧,我也聽說過,恐怕不是空穴來風。見他這模樣,是要一雪前恥呢!”
“說不定還要趁機挽回點姚亦隆丟的名聲……打不過氣血蛻變境的宗師,噗嗤。”
“不管怎樣,姚天川不是瞎叫的,他是有備而來。雲山劍宗恐怕要小心了。”
台下起了紛紛攘攘的議論聲,匯成了一股股的聲浪,顯然都對這場龍爭虎鬥翹首以待。
不過前後的表現看在眼裡,對比一下,再加上姚天川如此自信,許多人都不太看好雲山劍宗。
三樓上。
謝淵幾人已經成了樓上樓下矚目的焦點,秦真陽微微蹙著眉頭,暗道:
“這姚天川實力不差,離氣血二變境只有半步之遙,黃師弟恐怕不是對手。”
輸倒沒什麽,雲山劍宗向來輸得起。
但看姚天川的樣子,明顯來者不善。
寧紫冷哼了一聲,咬牙道:
“這個小子,竟然還是如此囂張?黃師弟……”
她本想說狠狠教訓對手一頓,但張了張嘴,只是囑咐:
“你盡力而為,當心些!”
實事求是,去年時的姚天川就在兩宗論劍上一變境無敵,今年實力明顯又大有進步;而黃子峰的天賦雖然不錯,突破的時日不算很長,現在都比不過去年敗給姚天川的邢植,現下面對再進一步的姚天川,勝算就更為渺茫了。
黃子峰自己心裡也清楚,光是看剛剛那一劍,他就並無把握能夠應對。
他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心裡微沉。
若是自己輸了,技不如人他並不怕;但看姚天川這不把自己幾人放在眼裡的樣子,若是輸得慘了,讓師門蒙羞,那他難以接受。
金陵別院的王管事身死,秦師兄和姚家的長老更不愉快,兩邊的關系變得有些緊張。本來邀請劍宗時姚家是十分熱情、頗為重視,現下卻變了氛圍。
這種情況下,自己更不能輸……
黃子峰輕輕吸了口氣,先看了眼寧紫,點了點頭。
去年兩宗論劍,寧師姐縱然不敵,卻拚了命也要爭勝,差點就以弱勝強,自己也當效仿。
他身子一動,正要站起身來,卻見旁邊傳來一道聲音:
“黃師兄,不如這一陣,讓我先替你去吧?”
黃子峰怔了一下,看著旁邊的林真,卻見她認真道:
“這姚天川有些張狂,但他實力的確不凡。雖說武者比擂,輸贏皆該靠自己,方是磨煉。但在這裡咱們也代表宗門,而他明顯帶著惡意。
“便讓師妹先去會會他,看他有幾多底氣。”
林真一臉平淡、眼神卻微微發亮。
黃子峰下意識的就搖搖頭:
“林師妹,怎可讓你去涉險?剛剛那姚天川,對曲寧書院的弟子毫不留手,足見其心狠手辣……”
“我乃修行之人,不是嬌滴滴受不得傷的小姑娘。”
林真目光堅定道:
“這等高手,能與其對陣也是難得的機會。”
旁邊秦真陽和寧紫聽得都有些沉吟,欲言又止。
按雲山劍宗的行事風格,弟子切磋輸了就輸了,沒什麽大不了的,技不如人再練就是,一般也不會用車輪戰或是田忌賽馬等技巧去試探;
但這次不一樣,這姚天川的態度不加掩飾,而先有王管事遇害身亡、又有接風宴上的不愉快,這一場不只是弟子間的切磋,已經隱隱有雲山劍宗和姚家較量之意。
在江畔邊上萬人、以及其他地方在意此次盛會的更多人的關注下,這次的結果一定會大書特書、廣為傳揚。
事關宗門,故而林真說要去當先鋒,兩人一時都有些不知該不該阻止,畢竟按林真才突破氣血蛻變境沒多久的修為,和姚天川就相當於兩個境界。
黃子峰倒是仍然不願同意,正待再搖頭,旁邊又響起一道聲音:
“黃師兄、林師姐,不如這一陣,讓我先替你們去吧……”
幾人唰的轉過頭來,看著謝淵,表情頓時各異。
張師弟?
另外三人瞬間都有些欲言又止。
若說林真好歹還是突破了一段時間,境界畢竟穩固。
“張山”是才在來金陵之前才突破的氣血蛻變境——雖然對他來說已經很快了,但是要想和姚天川打擂台,恐怕連試探的作用都起不到。
幾人不覺得他劍法不好,他的天賦是有目共睹的;
但是修為差距在這,新突破的一變境和距離二變境只有一層窗戶紙的一變境,那中間其實都能再劃分幾個境界。
張師弟和姚天川都可以算有境界上的差距了,這怎麽能讓他上?
寧紫和另外兩人正待勸阻,謝淵就輕咳一聲,道:
“反正林師姐都要幫黃師兄打打頭陣,那我再幫林師姐去稱稱斤兩,也是應當。咱們雲山劍宗,團結一心,只要他們不覺得違反規則——反正他自己跳出來不按抓鬮來的。”
寧紫皺著秀眉道:
“張師弟,你別搗亂!都不說實力的差距了,你連名都沒報呢!”
謝淵意有所指道:
“雖然如此,恐怕這姚天川巴不得再多打我一個,肯定不介意這個。”
幾人都不說話了,看姚天川這態度明顯是如此。
黃子峰連連搖頭:
“張師弟,你的心意是好的,但這姚天川,你……還是不用去了。林師妹也不用去,我自去應戰。放心,我會竭盡全力,不給宗門丟臉。”
林真抿著嘴:
“沒事,就讓我去見識見識這世家子弟實力多強!本來師尊也讓我多歷練的,這是她的意思。嗯,張師弟,你剛剛突破,還是以觀摩為主的好。”
謝淵有些無奈,想上場還得靠爭搶。
剛剛他就想說話,結果被林真搶先,現在三個人爭這一個名額……
也是姚天川給劍宗幾人的壓力的確不小,不然誰去哪怕輸贏,也無太大不同。
但謝淵除了宗門的面子名聲,更主要的原因還是那夜在姚府聽到的話。
這姚天川對劍宗是純粹的惡意,黃子峰和林真若上了台,恐怕不是輸陣那麽簡單。
他眼光一閃,見幾人爭執不下,把目光投向了秦真陽。
秦真陽本見他主動請纓,十分意外。
正若有所思間,他看到謝淵的眼神,沉吟一下,出聲道:
“那就讓張師弟先打頭陣吧。”
“啊?”
寧紫誇張的叫了一聲,直接反駁道:
“秦師兄,你怎麽想的?就算以宗門為重,也不能讓張師弟上去挨打呀!張師弟還是個孩子!”
秦真陽和謝淵都是一臉黑線。
這孩子,面對宗師都能全身而退,也不知是個什麽孩子……
他一時無言,緩緩道:
“張師弟性子向來穩重,既然主動請纓,想來有他自己的想法,對吧?”
“你有什麽天真想法?擂台雖然不見得死人,但也是會流血的!”
寧紫瞪眼道。
謝淵見秦真陽不好解釋,把皮球踢給自己,隻得道:
“這個,我之前在劍峰上有些領悟,對這種擅使快劍的有些心得,說不定有用。”
“劍峰領悟那麽多嗎?之前沒聽你說過。”
寧紫狐疑道。
“九天,我在上面呆了九天呢。”
謝淵一臉認真。
先打打預防針,不管發生什麽,反正遇事不決,交給劍峰就是了。
寧紫有些無語:
“行了行了,不用一直提,能耐!哼,我去十一層,也能呆九天!”
她說得微微心虛,以她的修為,在二十一層呆九天也沒什麽,但若換作同是外練之時,恐怕就不太行。
當然,其實謝淵那時也不是外練。
林真和黃子峰見謝淵如此說,都是微微一愣。
劍峰在雲山劍宗弟子心中的地位是神聖的,謝淵既然把劍峰拿出來,他們不由自主的便信了幾分。
只不過,兩人還是有些懷疑謝淵只是搶著想打頭陣而已,心中又是猶疑又是感動,但見秦真陽都同意了,他們便也只是囑咐謝淵:
“張師弟,小心呀!”
“張師弟,宗門向來以人為本,若有不敵,及時認輸便是。那姚天川心狠手辣,勿要強撐。”
謝淵點點頭:
“好的,師兄師姐,交給我吧。”
他說的平靜而淡定,讓寧紫三人懷疑他到底聽進去沒有。
不過想到張山平時就是憨憨的模樣,他們便也沒有多想。
此時秦真陽已經和旁邊的姚家子弟說明過了,只見那弟子噔噔噔上樓去,過了片刻便下來,說沒有問題。
於是謝淵站起身來,和幾位同門微微點頭,便下樓去了。
姚天川在擂台上等的早已有些不耐,但他沒有表現出來。
就是要讓他們凝重,讓他們商量,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
自己體會過的痛苦和掙扎,若不返還回雲山劍宗,那這一年的苦練就白費了!
只不過當看到下場的不是剛剛那兩人之時,姚天川微微一怔,旋即眯起眼睛。
又來一個?
更好!
台下觀眾都是意外,沒想到雲山劍宗派來的弟子卻不是剛剛那兩個看起來實力不俗的年輕劍客。
“這是誰?是劍宗第三名參賽者麽?我看明明只有兩人。”
“臨時加的……難道是看姚天川實力強勁,他們把自己最強的又加上了?”
“可是若是一變境弟子裡最強的,來這肯定會參賽吧?為什麽之前不報名?”
“或許……他只是來觀摩的?”
“觀摩?就是說他的實力還不如剛剛兩人?那上來何為?”
“可能是雲山劍宗的耗材吧……消耗姚天川用的。沒想到雲山劍宗也搞這一出。”
“嘁,沒意思,一劍都接不了,有什麽好看?趕緊上正菜!”
台下議論紛紛,得出結論後,甚至有人發出了噓聲。
望江樓五樓。
頭髮灰白的寧國公看著擂台上,搖頭道:
“雲山劍宗這是何意?”
旁邊一名威嚴老者淡淡道:
“剛剛弟子來請示時,給我說了,劍宗幾人在商量戰術,要以弱者來試探天川。”
寧國公笑了笑:
“看來劍宗也有些抹不下面子,還是天川賢侄太優秀,讓他們壓力極大。”
“天川年少氣盛,在雲山受了辱,自然想著還回來。”
老者一臉淡然:
“而且雲山劍宗就死個管事而已,竟然對我們咄咄逼人,未免有些拎不清自己的身份。”
寧國公一臉微笑,心下卻是不以為然。
若真論武道實力,現下的雲山劍宗,確實不是你姚家可以比的……
不過正因為如此,恐怕姚家反應才這麽激動,姚天川的表現也不無長輩授意。
越是虛弱的老虎,越得表現得不好欺負才行。
但姚天川確實實力不俗,壓著境界沒有突破,也是蓄謀已久了。
不要說在一變境一對一,哪怕剛剛那兩個劍宗的年輕人一起上,也不見得是對手。
寧國公微微搖頭,雖然對姚家的做法不以為然,但並沒表現出來。
五樓是兩位宗師的觀戰台,四樓就是幾大世家。
除了金陵姚氏,已經與姚家走的最近的邕陽錢氏,琅琊王氏和范陽盧氏也派了年輕子弟過來。
此時他們見姚天川風頭正盛,姚家的年輕人自然是士氣大振:
“四堂兄威武!定要一舉敗退雲山劍宗幾人!”
“四堂兄如此實力,對面這個臨時湊數的哪是敵手?我剛剛問過了,這家夥就是劍宗派來消耗四堂兄力氣的。呵呵,不過實力就算到了曲寧書院弟子的地步,也不過一劍的事,這人恐怕連讓四堂兄費力也做不到!”
另外幾家的弟子吹捧姚天川就沒這麽狂熱,但看著姚天川也頗為慎重。
姚家,確實出了個了不得的天才。
至於雲山劍宗那名不見經傳的年輕弟子,他們聽過來由之後,自然連關注都欠奉。
擂台上。
謝淵和姚天川相對而立。
“雲山劍宗,張山。”
謝淵一板一眼的報上名號。
姚天川看著他,冷冷道:
“藏劍閣、金陵姚氏,姚天川。”
他頓了頓,突然自顧自道:
“你不用怕我的快劍。”
謝淵聽得一頭霧水,又聽他道:
“對付你們劍宗弟子,我會慢一點的。你有什麽功夫,盡可使出來。”
姚天川的眼神陰沉,語氣看似平和,然而內裡隱藏的意思,謝淵卻聽得很明白。
多大仇啊,怎麽這麽偏激?
好像是因為自己……那沒事了。
謝淵目光微動,既然是因自己而起,那就因自己而終好了。
他把手放在劍上,認真道:
“那你可以小心下我的快劍。”
姚天川愣了下,露出一絲不屑的笑意:
“小心?你?”
不要說眼前之人毫無顯眼戰績,哪怕是個強手,姚天川也不認為一變境中自己還有敵手。
他之前本來就已經可以突破,但是壓製功力到現在,就為了今天。
若是突破到二變境,姚天川怕自己還無能力找二變境的雲山劍宗弟子報仇;但若是一變境,想必是手拿把攥。
換作以前,身為劍客,姚天川恐怕不會有這種念頭;但去年之後,他雖然好不容易重拾寶劍,然而性子隱隱有些變化,內裡的許多東西,他已經下意識不會去想。
反正都是那人的過錯……只要一一打敗雲山劍宗的門人,再找到當初那人、徹底擊敗,方可彌補自己的劍心。
今天就是第一天。
謝淵沒有回應姚天川的譏嘲,只是問道:
“你準備好了嗎?” 姚天川怔了一下,忽然有些怒氣。
這話豈能是對面來問?憑什麽?
他哼了一聲:
“本來不打算在你身上浪費太多時間,畢竟你只是一個小人物。但現在我換主意了。我會讓你的師兄師姐們看著,你是如何敗的,敗的無力,敗的絕望。”
姚天川說完,吸了一口氣,看著裁判:
“開始吧。”
裁判默默退到場邊,將手高高舉起,然後落下。
“開始!”
謝淵手放在劍柄上,聽到裁判的一聲開始,驟然拔劍在手,化作一團寒光,刺向姚天川。
姚天川的長劍隨意的指著地面,看向謝淵,看到了他的動作。
太慢了。
他有些嗤之以鼻。
就這還敢說是快劍?
還敢讓我小心?
自信得可笑。
若不是自己還想慢慢摧毀對手的劍心,都想給他示范一下快劍是如何使的!
姚天川長劍一豎,使出朝天一炷香這最簡單的劍招,準備用劍尖三寸之處去擋謝淵的劍鋒。
他要讓對手體會每一招都被破解、每一個動作都被看穿的感覺,就像自己當初那樣……
他直直凝視著謝淵的眼睛,想看到他長劍被自己擋下時那一刹那的詫異和失望,心中已經十分期待。
那時候,你還敢如此大放厥詞麽?
姚天川眼神發亮,等待著開花結果。
只不過片刻過去,事情好像和他想象的有點不一樣。
他手上的劍並沒有傳來劍鋒交擊的碰撞感,耳朵也沒有聽到那一聲悅耳的“叮”。
他的劍擋空了。
怎麽會?
姚天川目光一縮,心中浮起不妙預感,手上一抖,長劍直接左右晃了一下,想要擋住刺過來的劍。
然而還是沒有,沒有碰到劍鋒。
他不知發生了何事,心中瞬間一緊,將豎起的劍一撤,正要先取守勢觀察局面,手卻頓住了。
他的喉嚨前,已經穩穩停住了一把利劍。
這景象,似曾相識……
姚天川恍惚了一瞬,然後才變色道:
“不可能!你……你的劍呢?”
“在你喉嚨之前。”
謝淵一臉憨厚道。
“……我是問剛剛!為什麽、為什麽我沒看到你的劍!”
姚天川噎了一下,幾乎控制不住的吼道。
謝淵收回長劍,搖頭道:
“也許是你我的差距太大了。”
“……”
姚天川一時怔住,變得無言,就和台下樓上的萬千觀眾一樣。
在他們眼中,謝淵長劍軌跡清清楚楚,然而卻更讓他們如同見鬼。
他的“快劍”,一點也不快,就如剛剛突破氣血蛻變境一般;
但這把劍,在姚天川豎劍去擋的同時,就穩穩停在他劍身之前,隨後姚天川晃劍一次,這把劍也隨之搖擺,貼著劍身,隱在劍光之中,竟讓姚天川根本察覺不了。
等他慌亂收劍之時,這把劍就如隱在雲中的長龍,隨之而動,一劍封喉。
謝淵的長劍明明一直就在姚天川的眼底下,然而他卻根本看不見;觀眾雖然看得見,卻對這神乎其技的一手完全無言。
這是什麽劍法?
他這“快劍”……真的一招就讓姚天川敗了?
不對,姚天川真的敗了?!
觀眾這時才反應過來,一臉驚詫的消化著這個事實,慢慢的響起議論與喧嘩,鬧聲逐漸衝天而起。
“快劍無敵的姚天川,真被那慢悠悠的‘快劍’一劍封喉了!”
“那哪是快劍?叫……快慢劍還差不多。”
“沒想到啊,這姚天川也就是一劍的貨,看起來厲害,實際上恐怕是那種一招鮮吃遍天。”
台下的觀眾興奮的議論,紛紛忘了剛剛自己多麽看好姚天川,轉而吹捧起謝淵來。
“雲山劍宗的弟子,真是一個比一個厲害!這個的劍招也太神了!”
“不是姚天川太拉了嗎?自己的劍擋自己的眼睛。”
“你不懂!這一招看似簡單,涉及的可多!五行八卦、奇門遁甲,他這劍法必定是八卦一脈的劍法!”
“沒聽說雲山劍宗還擅長八卦劍啊……這人叫張山是麽?”
“張山……”
台下觀眾議論不休,一臉驚訝的打量著謝淵。
雖然只是一招,修為似乎也不很高,但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劍宗弟子,展現的劍法造詣實在是令人震驚。
而張山這個名字,也迅速的在各人口中傳誦。
望江樓上,寧紫紅唇張大得都能塞下雞蛋,愣了好一會兒,才道:
“這就是劍峰的領悟?我怎麽沒領悟到這種東西……”
秦真陽隱隱覺得這一招有些熟悉,似乎有些雲龍九式的影子;
可是就算是這位師弟,按理說也不可能掌握雲龍九式吧?
可能真是劍峰上的領悟,有些小雲龍九式的意味。
他連連點頭,露出一絲微笑。
這樣好,純憑劍法一招製敵,料是宗師也看不出什麽,不愧是他。
而旁邊的林真也是一臉驚異,完全沒想到張師弟說是上去為大家試探,結果一招就把對面擊敗了!
最好的降低危險的方法,就是直接將危險消滅麽……
黃子峰同樣一臉震動,看著謝淵使出的劍法,不由自主的陷入了沉思,而後突然後背起了冷汗。
換做自己,面對這一招似乎也無辦法!
四樓上,一乾世家子弟一片沉默,賽前豪言壯語的姚家子弟,賽後不言不語。
其他幾家面面相覷,看著樓下的姚天川和謝淵,都是神色變幻。
“有趣。”
一名錦袍公子搖了搖折扇,目光凝視著謝淵,露出一絲微笑。
旁邊的姚家子弟正要怒目而視,不過一看到被琅琊王家幾人眾星拱月般圍在中間的公子,頓時噤若寒蟬。
擂台上。
姚天川失魂落魄的看著地面,手上的劍不住顫抖。
怎麽又是一招,對面只要認真,怎麽又是一招就支撐不了……
練了一年,結果還是這般?
他的眼神中有些混亂,一片茫然的四處環顧,看到謝淵欲要下台的背影,恍惚間和雲山的那個夜晚重合。
姚天川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這是在金陵。
但他凝視著謝淵,雙目漸漸發紅,氣息也逐漸變粗,滿頭滿腦都是那晚的劍光和剛剛的劍,一會兒重合一會兒分開,漸漸讓他分不清。
他忍不住手一緊,一臉混亂的大喝道:
“該死!不準走!再來大戰三百回合!我今日一定要勝你!”
姚天川手握長劍,猛地竄向謝淵的背後,趁他毫無所覺間,一劍刺向他的後心!
台下頓時響起陣陣驚呼,然而驚呼聲還沒落地,高樓上就響起一道隱含怒意的聲音:
“姚天川!住手!”
姚天川感覺腦子嗡的一聲,瞬間清醒,一下搖晃,直接單膝跪倒在地。
裁判趕忙將其拖走,謝淵迅速轉過身來,做出些微慌亂的模樣,默默將劍松了松。
台下觀眾瞬間都伸長脖子,看向高樓之上,想看看是哪位高人,一聲大喝就讓瘋魔了的姚天川瞬間清醒,失去行動能力。只不過望江樓五樓靜悄悄的,再也沒有傳出動靜。
五樓上,那名老者滿臉黑氣,微微閉了閉眼。
這種場合,姚家子弟輸陣又要輸人,要是真偷襲傷到乃至殺死雲山劍宗的弟子,不說在天下人面前名聲發臭,那李星拓恐怕就要親至金陵了。
一個姚天川,一個姚亦隆,自己技不如人,丟了整個姚家的臉……
老者隻感覺有些頭疼,喝了口清茶壓下火氣,才看向擂台上的謝淵。
從他露出的血氣和剛剛的反應來看,確實是個剛突破的氣血一變境。
可是他的劍法怎麽那麽高妙?
雲山劍宗又得一劍法天才麽?
而且見真湖的名額……
老者面色沉凝,聽到旁邊寧國公歎息道:
“天川賢侄可惜了,實力還是比對手強的。只是這劍宗小輩劍法奇異,佔了先機。若是真刀真槍的打起來,差距沒那麽大,應當還是天川賢侄勝算多一些。”
“技不如人,回去還得練。”
老者悶聲道。
“姚家主太謙虛了。”
寧國公摸了摸胡子,呵呵笑道,心中不以為然。
聽說之前這姚天川就劍心不穩,這下回去,還能不能練武都是兩說……
不過這個雲山劍宗的年輕人,劍法倒是厲害,完全是用招式讓姚天川抵抗不了。
遙想之前,姚天川剛剛橫空出世,也是小潛龍會上靠一手劍法造詣,隻論招式讓二變境也敵不過;
現下這人卻還勝過姚天川,剛剛氣血蛻變境的修為對上即將二變境,而姚天川可沒壓製境界……真是稱作天才都顯得不夠。
江湖就是這樣,一浪拍過一浪,永遠有後來人。
只是自己還想多在潮頭立幾年……
寧國公理了理頭髮,雙眼幽深。
謝淵在萬眾矚目中回到了望江樓三樓,寧紫立即帶頭熱烈鼓掌:
“嗨呀張師弟,沒想到你這麽厲害,感覺劍法都不輸師姐我了!”
“師姐過譽了,我比寧師姐還差得遠。”
謝淵一臉謙遜道。
秦真陽看著謝淵滿臉真摯,嘴角微微扯了扯。
“張師弟,真厲害呀!”
林真柔柔的聲音響起,看著謝淵,給他比了個大拇指。
黃子峰也歎息道:
“本以為張師弟上台是勝算渺茫,沒想到一招製敵,是我小覷你了。”
“都是劍峰、都是劍峰,恰好有破解招式。”
謝淵將功勞全歸給劍峰。
他坐在桌旁飲茶休息,見周圍雖然多的是人偷偷看他,但沒有其他異樣,也沒樓上的人找來,微微點頭:
“沒被看出來就好。”
謝淵本不欲在這大眾注目的場合露臉,但姚天川明顯心理扭曲,今天更是確認,若不小心處理,恐怕要造成不好的後果。
反正都是他引起,便由他來結束,也是一飲一啄,自有定數。
只不過他心裡定計,決定最快速度結束戰鬥,戰鬥的時間少些,暴露的東西就少。
反正純以劍法,修行的是雲龍九式這等宗師劍法的他,自不是一變境、二變境與絕大多數三變境劍客能夠匹敵的。
擂台上又起比試,年輕武者們揮灑汗水乃至熱血,卻再也少有雲山劍宗人這幾場那麽令人印象深刻。
畢竟曲寧書院的弟子被姚天川秒殺,而姚天川又被謝淵送走,剩下的大宗大派弟子就不算多了。
一教二宗四派自沒有派年輕弟子來這一變境的比試,而八大世家也就是些小子弟來長長見識。
畢竟是小潛龍會,還做不到網羅天下大派俊彥的地步,主要是江南一地的年輕人。
於是剩下的戰鬥,精彩程度比得過雲山劍宗參與戰鬥的沒有,實力比得過的也沒有。
幾個輪次下來,林真和黃子峰又連勝幾場,幾乎沒有費力;
謝淵既然已經參加,若是這時候說不乾,看起來都有些像專程針對姚天川,自然是繼續。
而他的每一場戰鬥,都是一擊製敵,無論敵人實力如何,這點林真和黃子峰自是做不到,
問就是只會這快劍,全是劍峰教的。
漸漸的比到最後,前三竟然被雲山劍宗包圓。
剩下的敵人,林真是靠著實力和一丟丟運氣闖到這裡,而姚天川、曲寧書院等強手都出局,黃子峰則純憑實力。
兩人對上謝淵,都是乾脆認負,沒有異議。
“小潛龍會第一日冠軍,雲山劍宗、張山!”
謝淵站在台上,看著台下的歡呼和崇拜的眼神,許多認都不認識的人也叫著自己的名字,一臉莫名。
其實來之前根本沒想著參加,也沒想著這些獎勵什麽的;
但事情推著推著,也就推到了這一步。
所以有時候人啊,既要考慮個人的奮鬥,也要考慮歷史的進程……
姚家外事長老姚慶來親自宣布了首日的冠軍之後,雖然他的心情十分糟糕,但面上還是露出了客氣的笑容:
“恭喜張少俠,這一瓶雪山參茸丸,當能助你血氣生發、內息滋長,輔助修煉,一日千裡。”
謝淵接過這一瓶丹藥,拱手道:
“謝過姚長老。”
姚家的手筆還是不錯的,哪怕是外人奪冠,依然給了這堪稱神藥的雪山參茸丸。
補血益氣兩不耽誤,內外兼修最是得宜,市面流通都是按粒賣,他這一瓶……
謝淵悄然晃了晃,感覺至少有十粒。
價值不菲了!唯一的問題是,這是給氣血一變境用的……能不能換點二變境的藥?
罷了,誰叫自己喜歡演?有時候就得承受這有苦說不出的局面。
一變境的神藥對自己多少也有點作用,聊勝於無。
謝淵正在出神,又聽姚慶來道:
“……小潛龍會後,等見真湖遺跡打開,張少俠可以前往探索。”
謝淵精神一振,相比什麽丹藥,這才是重頭戲。
又是遺跡麽……想起浮屠塔裡的收獲,自己現在都沒用完,謝淵就有些期待起來。
雖然是開發過多次的遺跡,但這樣危險反而少些,穩穩當當也不錯。
姚慶來說完之後,又是勉勵眾年輕人、小小演講一番,也許是吸取了開幕式的經驗,也許是過程不盡如人意,他這次就簡短許多。
等第一天的比試散場,太陽都已經落山,東方銀月升起,照亮劍宗幾人回別院的路。
不過之前金陵這邊認識他們的或許不多,今天則是一路上都有人盯著他們,讓謝淵幾人有些不適。
好不容易回到別院,謝淵抽空給秦真陽補充了之前在姚府聽到的姚天川的話,才讓他明白為何謝淵冒著暴露在世家眼皮底下的風險主動請纓,面色不由溫和的拍了拍謝淵的肩膀:
“今日你辛苦了,好好休息,明天給你講講這見真湖。”
謝淵點點頭,雖然之前聽說了,但並不知這裡面詳情,不由期待。
幾名同門又給寧紫打氣,讓她好生休息,明天好生比試,然後便各自散去休息。
望江樓上,盛會後的飲宴還沒結束,不過這裡是世家為主,而雲山劍宗自然也不想參加。
一間雅室內,姚慶來看著欄邊眺望大江的男子,低聲隱隱責備道:
“按你建議,我好不容易說服家主在一變境設置了見真湖名額獎勵,誰知是這樣?雖然確實是天川技不如人,但就算讓他得到,這樣有何意義?現在更是白白送給了雲山劍宗的人……我還是想不明白你想做什麽。”
進入遺跡的名額十分珍貴,若不是不可能反悔,姚慶來真的想要不管不顧的撤回。
那人微微側頭,露出俊逸中帶著些許成熟的側臉,笑了笑:
“誰知道姚天川一劍就敗了呢?敗得好啊!”
姚慶來臉現怒意:
“錢兄,這時候還要嘲諷我等麽?”
“我這可不是嘲諷。”
錢先生滿臉深邃的笑意:
“若是姚天川拿了,名額裝回你姚家的兜裡,那就沒什麽損失;
“可若是他沒拿到,進到雲山劍宗的手裡,那就更好了……”
見姚慶來一頭霧水,錢先生又轉回去,看著不盡東流的江水,眼睛微微發亮:
“看著吧,這個名額,一定會值回票價的。張山,張山?呵呵呵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