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辽使入见
爵晋郡王,是件大喜事,不管怎麽说,爵位升了一级总归是·—-光宗耀祖?
大概九泉之下的祖宗们也不会当回事儿,毕竟祖宗们都是皇帝,阳间一个子孙后代升了郡王,对祖宗们来说顶多晚餐加个肉菜算是庆祝了。
但对阳间的凡人来说,赵孝骞爵普郡王可就是了不得的大消息了。
张商英宣旨时,身后跟着一众禁军和看热闹的百姓,爵普郡王的事很快如瘟疫般传遍全城。
宋辽一战,龙卫营大胜,影响之深远,真定府百姓的感受无疑比汴京更直观。
百姓们至今仍乐此不疲地议论,从天下大势聊到地方治安,从朝堂君臣聊到朝政国事,古往今来,越是地位卑微者,越津津乐道于上层之事。
大胜之后,真定府民间的气象也突然转变,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在真定边城充斥,无论官民,脸上的笑容都轻松了几分。
如果非要概括这股莫名转变的气息,无非「安全」二字。
曾经经常遭受辽人袭扰的边城,随着一场大战,重新定义了宋辽的国境。
赵孝骞下令龙卫营将大宋国境向北推进五十里,这道命令为真定府的百姓重新划定了一片战略缓冲区,随之而来的,便是百姓们十足的安全感。
是啊,天下大势不一样了,大宋居然也有扬眉吐气的一天。
可以肯定的是,以后辽人若还敢袭扰大宋边境,就要承担严重的后果了,只要赵孝骞还在真定府任上一天,辽人就绝不敢再冒丢命的风险袭边。
有句古诗怎麽说来着?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如今真定府的现状,不就是活脱脱诗句里说的意思麽?
今日汴京圣旨至,赵郡公普为赵郡王,真定城的百姓听说后,竟比赵孝骞本人还高兴。
驱逐外侮,抗击辽军,为百姓谋福,为大宋扬威,活该赵郡王享此富贵,这是郡王殿下应得的。
官家圣明,郡王威武,全城理应歌舞酒肴以贺之。
于是,莫名其妙地,真定城又热闹起来了。
全城的酒楼,酒肆,勾栏瓦舍之地宾客满座,胜友如云,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色,就好像普爵的人是自己似的,邻座认识不认识的,都聚在一起乾杯共饮。
整座城池,只为一人而庆,古往今来谓为罕事,盛况之甚,足以载入史册。
赵孝骞的宅邸,听说自家官人爵封郡王后,三女更是喜不自胜,三女合作下厨,亲自做了一桌丰盛的酒菜。
虽是宗亲封郡王,但赵孝骞这个郡王跟别的宗亲不一样,最重要的区别是,
赵孝骞是掌实权的。
不仅掌一方之政,还掌兵权,可谓位高权重,前程无量。
一顿家宴,只有赵孝骞和三女,袅袅高兴坏了,频频敬酒,赵孝骞也懒得节制,端杯就干,桌上的菜肴没动几口,人已七八分醉意。
「袅袅放心,待我回京,面见官家,定为你谋个侧妃名分,郡王的侧妃每月还能领朝廷俸禄——.」赵孝骞带着几分醉意道。
袅袅微微一笑,轻声道:「官人,妾身委身于你,并不求名分。」
「妾身出身风尘,若被封为郡王侧妃,朝野难免有非议,说不定还会被朝官参劾,官人的名声也会受损,妾身不能为了自己的名分,而陷官人于是非之中。」
抱着赵孝骞的胳膊,畏深深地道:「妾身只愿官人白首不相离,得官人一生宠爱便足够,纵是一生不清不楚地跟着官人,妾身也甘之如始。」
旁边俩日本姐妹也一齐点头:「郡王大人,我们也不求名分,只是———」」
赵孝骞眸光一转:「只是什麽?」
平氏咬了咬牙,垂头低声道:_「我们姐妹一生服侍郡王大人,只求郡王大人闲暇之时,」去一趟日本国,去我们家族里看看,毕竟,要给家里长辈一声交代。」
赵孝骞沉默片刻,点头道:「好,我答应了,但如今情势不允许。」
姐妹俩欣喜地道:「郡王大人答应就好,什麽时候都可以的。」
赵孝骞笑道:「现在去日本,确实有点腾不出身,眼下宋辽正是交战之时,
再说真定府与登州港口之间还隔着燕云十六州,我堂堂大宋郡王若欲出行,总不能绕着辽国走吧?丢不起那人。
有些吃惊地看着他:「官人的意思是,要先收回燕云十六州?」
赵孝骞眨眨眼:「说不定呢?」
袅定定看着他半响,展颜一笑:「若真有那麽一天,官人可是大宋立国以来最大的功臣了,史书都要为你单开一页呢。」
随即畏畏顿了顿,又笑叹道:一「不必等收复燕云,官人如今的功绩,已足够单开一页了。」
俩日本姐妹也急忙点头附和。
赵孝骞叹道:「任重道远,先看眼前的事吧,天下事,尽力去做,此生耗尽不知能做到哪一步,只望我已真的改变了历史,那些曾经屈辱的轨迹不会再发生了.....」
三女不解地看着他,不懂他话里的意思。
赵孝骞也不解释,哈哈一笑,笑容里多了几分荡漾的味道。
「今日爵晋郡王,诸位何以贺之?」
三女颇懂风情,闻言掩嘴低头娇笑。
「官人希望我们姐妹如何贺之?」袅飞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媚眼儿。
赵孝骞正色道::「当然是鸣礼炮以贺。」
「礼炮几响可矣?」
「弹尽而止。」
第二天,赵孝骞揉着有些酸痛的腰,起床穿戴后,独坐镜前神伤。
我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却被酒色所伤,竟如此憔悴,
今日起,戒酒!
洗漱之后,用完膳食,正打算去城里街上走一遭,体察一下民情,却见陈守来报,辽国有使臣至矣。
使臣是个陌生人,名叫耶律衷,奉耶律淳之命,面见赵孝骞。
赵孝骞闻言顿时露出了微笑。
老小子,总算派人来了,还以为不稀罕皇太孙了呢。再拖下去,赵孝骞都打算给耶律延禧吃糠了,毕竟没交伙食费,凭啥让他白吃白喝。
不过耶律淳人老成精,真沉得住气呀。
赵孝骞当即笑道:「请这位辽使前庭安坐,好生招待。」
陈守遵令而去。
没多久,陈守带着一个年轻人缓步走来,赵孝骞坐在院子里,眯眼打量着他年轻人容貌颇为端正,皮肤有点黑,脸上一把络腮胡,大约游牧民族的基因都是这个路数,看起来粗犷豪放,总给人一种下一秒就载歌载舞表达心情的印象。
来到赵孝骞面前,耶律衷单手抚胸躬身,一口颇为生涩的中原官话:「辽使耶律衷拜见宋国郡王殿下。」
赵孝骞笑道:「我昨日才晋爵郡王,你们辽国今日便听说了?」
「非也,外臣今日进城后才听说,倒是要恭贺郡王殿下晋爵。」
赵孝骞眯起眼,淡淡地道:「我之爵位,可是踩着你们辽人的尸骨而擢晋,
你不愤怒吗?」
耶律衷淡淡地道:「各为其主,各忠其事,何怒之有?再说,外臣是我大辽北平郡王耶律淳殿下私人的使臣,非一国之使,辽人死伤多少,并不在我此行的议事之中。」
「贵使见我,所为何事?」
「外臣不敢相瞒,只为大辽皇太孙耶律延禧殿下而来,郡王殿下应该懂我在说什麽,耶律淳殿下说,请大宋郡王殿下开出条件便是。」
赵孝骞淡淡地道:「我要燕云十六州,耶律淳给吗?」
耶律衷摇头:「想给也给不了,郡王殿下应该清楚,耶律淳只是郡王,不是大辽皇帝,他做不了这个主。」
「那就让耶律淳撤去燕云十六州的驻军,我大宋趁机入占,我与耶律淳打一把配合,贵国皇太孙我必礼送出境,并且发下毒誓隐瞒下此事,如何?」
耶律衷还是摇头:「郡王殿下,您应该知道,这并不现实,耶律淳殿下没有那麽大的权力,就算他真有权力撤去燕云驻军,耶律淳殿下必被问斩,既是死路一条,何必遣外臣来此谈判?」
赵孝骞表情冷了下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耶律淳手里没筹码,我跟他谈什麽?难道让我把耶律延禧白送回去?」
耶律衷认真地道:(「殿下可以提别的条件,比如钱财赎人,或者用平民人口,牛羊战马换人,殿下说个数字,我可代耶律淳殿下答应下来。」
赵孝骞冷笑:「平民人口,牛羊战马·呵,这些我用你们来换?我宋军如今就驻营在你辽国境内,想要这些东西,难道自己不会去取麽?说到底,耶律淳手里还是没筹码,打算跟我玩空手套白狼?」
说完赵孝骞站了起来,扬声道:「陈守,送客!」
赵孝骞倒不是没兴趣聊了,而是一种谈判策略。
他很清楚,自己刚才提的条件,耶律淳不可能也没权力答应,所以刚才的条件其实就是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
谈判这种事,首先要将对方的气焰打压下去,接下来才能聊点符合实际的,
漫天要价是最容易引起对方激烈反弹,毁他道心的。
果然,见赵孝骞摆出毫无兴趣,起身送客的举动,耶律衷终于沉不住气了。
说到底,耶律衷只是耶律淳身边的心腹亲信,忠心方面无可置疑,但忠心与能力完全是两码事儿。
赵孝骞稍微要点小手段,耶律衷便坐不住了。
「郡王殿下且慢,耶律淳殿下说了,若郡王殿下有兴趣的话,他愿意送殿下一桩战功,助殿下前程更迈青云。」
赵孝骞停步,转身看着他,许久之后,嘻嘻笑道:「聊到这个话题,我可就不困了,请展开说说。」
说着转眼见陈守傻乎乎地站在一旁摆造型,赵孝骞瞪眼喝道:「傻站着干啥?贵客远道而来,礼数何在?」
「茶,上茶,上好茶。」
惯来沉稳冷静的耶律衷此刻禁不住目瞪口呆。
这位充满传奇色彩的宋国郡王殿下,前后恭的嘴脸转化竟如此自然。
他真是郡王麽?